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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八月販賣黃昏

忠仁

<p class="ql-block">潮水退去時，灘涂裸出銀白的腹地，被午后曬得溫?zé)岬纳沉Ｕ龜咳ヤh芒。</p> <p class="ql-block">我坐在褪色的帆布椅上，看八月的陽光把云絮染成蜂蜜色，遠(yuǎn)處歸航的漁船拖著金紅的尾跡，像誰在藍(lán)綢緞上劃開一道熔金的口子。</p> <p class="ql-block">風(fēng)是帶著咸澀的信使，卷著浪沫掠過腳踝時，正趕上黃昏把第一縷金輝潑在海面。</p> <p class="ql-block">起初是碎金似的光點(diǎn)，隨浪濤起伏成流動的河，漸漸漫上灘涂，給每一粒沙都鍍上暖芒——撿貝殼的孩童突然成了金鑄的小像，連他們追逐的腳印，都盛著晃眼的光。</p> <p class="ql-block">我數(shù)著浪朵送來的黃昏：先是天際線燒起橘紅的焰，把云朵煨成半透明的琥珀；再是金輝漫過防波堤，給擱淺的木船描上金邊，船板的裂紋里都嵌著細(xì)碎的光；最后是暮色漫上來時，灘頭的蘆葦叢突然變成燃燒的火炬，每一根穗子都挑著夕陽的余溫。</p> <p class="ql-block">有穿白裙的姑娘赤足走來，裙裾掃過沙灘，帶起一串金粉似的沙粒。</p> <p class="ql-block">她要買下此刻的黃昏，說要封進(jìn)玻璃瓶，送給總錯過日落的友人。我笑著指給她看：浪尖正托著最后一塊金箔似的夕陽，孩童的笑聲里裹著金輝，連遠(yuǎn)方燈塔初亮的光，都沾著黃昏的暖黃——其實(shí)不必買的，這八月的饋贈，早浸在每道浪、每粒沙、每個等日落的眼眸里了。</p> <p class="ql-block">潮水又漲起來時，我收起帆布椅。</p> <p class="ql-block">最后一縷金光正吻過礁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像系在灘頭的金線。</p> <p class="ql-block">原來所謂販賣，不過是站在這金色的褶皺里，看黃昏把自己拆成千萬片，悄悄塞進(jìn)每個過客的記憶：是發(fā)梢沾著的沙粒，是裙擺上的鹽晶，是回望時，海面上那片永遠(yuǎn)晃眼的、屬于八月的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