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語文老師，請昂起頭來。我們手中托舉的，哪里只是一張試卷的分?jǐn)?shù)？我們扶持的，是孩子們在精神世界里挺拔的脊梁。</p><p class="ql-block"> ——題記</p><p class="ql-block"> 中考成績公布的那幾天，周圍的空氣總帶著幾分凝重。耳畔充斥著各種聲音：我們明明熬過那么多批改作業(yè)的深夜，講過那么多字詞句篇的細(xì)節(jié)，可成績單上的漲幅，總顯得那么“不爭氣”“謝天謝地，語文沒有拉分……”“雖然考了A+，可惜高分沒有落在重點學(xué)生身上。”不管是如愿，還是惋惜，那些言外之意，都充滿了傷感。身在其中的我，太能共情了?？墒牵蚁胝f：老師們啊，真別內(nèi)疚。</p><p class="ql-block"> 01</p><p class="ql-block"> 語文這門功課，實在有些特別，它既如春雨般無聲，又似滄海般深邃。那些經(jīng)典古文里的幽微意蘊(yùn)，那些作文本上被反復(fù)修改的結(jié)構(gòu)立意，那些千錘百煉的寫作技巧……哪一樣不需要時間反復(fù)咀嚼、慢慢消化？它不像理科，公式記住了就能套用；也不像外語，單詞背熟了就能得分。語文培養(yǎng)的是語感的沉淀、思維的深度、表達(dá)的溫度——一個孩子能在作文里寫出“月光像流水一樣漫過窗臺”，不是靠三個月突擊，而是無數(shù)個被文字打動的瞬間積累；一個學(xué)生能在閱讀題里讀出作者未說出口的弦外之音，背后是對生活的細(xì)膩體察。這種“慢功夫”，本就難以用短期分?jǐn)?shù)衡量的。</p><p class="ql-block"> 我們總像園丁，耐心在作文本縫隙間播種著思想的嫩芽?？芍锌嫉木碜影?，不過是一張薄薄的紙，怎么能丈量出那些悄然萌發(fā)、終將伸展于生命深處的遒勁枝干？</p><p class="ql-block"> 02</p><p class="ql-block"> 從教語文多年的我，又如何不知道閱讀的重要性？又如何不嘗試多樣閱讀？看看他們吧：激情早讀？要撬開他們的嘴，比撬動地球還難，讀上不到三句，就哈欠連天。課堂討論？成了底下同學(xué)交換八卦的黃金時機(jī)。更別提那“整本書閱讀”的宏偉藍(lán)圖了——那是他們眼中最有效的睡前催眠。</p><p class="ql-block"> 不單如此?！爸灰皇菚孀鳂I(yè)，就不是作業(yè)?！边@是他們的共識。什么閱讀、朗讀、背誦、思考，統(tǒng)統(tǒng)見鬼去吧。這些無法進(jìn)行量化考核的學(xué)習(xí)任務(wù)，就算老師布置了，也形同虛設(shè)。</p><p class="ql-block"> “留了個寂寞?！钡诙炷銠z查讀書簽字，他們在下面竊笑。作文？那更是學(xué)生眼中“性價比最低”的苦差事。一聽見“寫作”二字，全班統(tǒng)一上演哀鴻遍野，仿佛這作業(yè)能抽走他們的魂魄。</p><p class="ql-block"> 筆下文字更是慘不忍睹：親情故事不是深夜冒雨送醫(yī)院就是校門口遞傘，師生情感不是考前鼓勵試后寬慰，就是平時加油擦淚，空洞得像流水線上批量復(fù)制的塑料花。那點可憐的想象力，被快餐文化和碎片化信息喂養(yǎng)得如同鹽堿地——靈性和創(chuàng)意，寸草難生。</p><p class="ql-block"> 作文本上，嘔心瀝血的評語像是投入了無底深井，他們目光如蜻蜓點水，掃過分?jǐn)?shù)后便再無漣漪。紅色批注密如星斗，可學(xué)生只瞥一眼分?jǐn)?shù)，訕笑一聲，便徑直塞入書包深處，揚(yáng)長而去。如果你逼著他寫作文、改作文，他們能講出比你說服力強(qiáng)一百倍的道理?！皩懗鲆皇趾梦恼?？現(xiàn)在都用AI了，10秒出一篇800字，比老師你寫得更好！還讓我自己瞎編亂造有什么用？”他們眼中的光芒，早已湮沒在功利現(xiàn)實的巨大陰影里。</p><p class="ql-block"> “老師，《送東陽馬生序》太長了，背誦翻譯花很多的時間，也只考一句翻譯，得2分，不背了，我賭它不考！”一個培養(yǎng)對象，面對我的檢查背誦默寫，他充滿挑釁的語言，讓站在講臺上的我，差點吐血！我還在耐心教導(dǎo)：“厚積薄發(fā)，那些讀過的書……”話還未說完，他已拿出別的練習(xí)，留下一臉悻悻我。</p><p class="ql-block"> “怎么提高語文成績？”每每遇到家長提問，我解釋：“不是去補(bǔ)課，是去練字、去讀書、去寫日記、去戶外、去觀察、去見識、去理解……”</p><p class="ql-block"> 其實，我想說的更專業(yè)：語文，它壓根兒不是一門能靠“短平快”戰(zhàn)術(shù)征服的科目。它要求的，是日復(fù)一日的沉潛、浸潤和體悟。它提升的，是理解世界的深度、表達(dá)自我的精度和感受生命的溫度——這些能力，哪一項能靠周末的沖刺班速成？它需要時間在心靈深處發(fā)酵，如同陳釀，急不得。</p><p class="ql-block"> 我摒棄了這些說教，盡量說得更通俗易懂。可人家一味搖頭，顯得非常不耐煩?！皵?shù)學(xué)補(bǔ)補(bǔ)能漲二十分，語文補(bǔ)了好像沒變化”，對比其他學(xué)科，語文的“提分滯后性”常常讓我陷入尷尬。家長、學(xué)生也覺得“反正拉不開差距，不如多刷幾道理科題”?？伤麄兺耍芮逦乇磉_(dá)自己的觀點，能讀懂復(fù)雜的社會現(xiàn)象，能在文字里找到精神的棲息地時，這些“看不見的成長”，正是語文賦予的底氣。就像老農(nóng)種莊稼，施肥澆水時看不出差別，秋收時才知根系扎得深不深——語文就是那個默默扎根的過程。</p><p class="ql-block"> 03</p><p class="ql-block"> 60分的體育，他們是分分必爭；120分的語文，他們是視而不見。有學(xué)生因體育痛失一分而捶胸頓足。我寬慰他：“為了一分要死要活，丟不丟臉？多背一會書，可以掙兩分；作文把字寫好一點，可能掙三分……”可是聽了老師的“金玉良言”，他們也沒有根本的觸動，還是急不可耐地把時間和精力拱手送給了試卷和資料。</p><p class="ql-block"> 于是，語文成績成了中考戰(zhàn)場上那個永恒的“吊車尾”。很多孩子，據(jù)說“天賦異稟”，數(shù)理化英科科生輝，偏偏在語文這一門黯然失色，馬失前蹄，與奪冠的夢想失之交臂，甚至與夢想的高中擦肩而過?！鞍パ?！要是語文再多考幾分……家長如夢初醒?？蛇@遲來的頓悟，如同秋后算賬，既挽不回敗局，也暖不了語文老師早已冰涼的心。</p><p class="ql-block"> 我想對自己說：語文老師，你真不該內(nèi)疚！你曾那么懇切地勸說多讀書，那么細(xì)致地批改每一篇作文，那么努力地想把語言的美與力量植入年輕的心田。</p><p class="ql-block"> 可當(dāng)整個環(huán)境的土壤如此貧瘠板結(jié)，你播下的種子，如何能破土？那微弱的苗，又如何能抵擋住“分?jǐn)?shù)”的狂風(fēng)？</p><p class="ql-block"> 04</p><p class="ql-block"> 一張試卷從來裝不下語文的全部。試卷考得了古詩文默寫，考不了孩子吟誦時的沉醉；考得了閱讀理解的得分點，考不了他讀完一本書后的徹夜難眠；考得了作文的結(jié)構(gòu)技巧，考不了他對生活的真誠感悟。我們在課堂上帶學(xué)生讀《背影》，不是為了讓他們記住“細(xì)節(jié)描寫的作用”，而是希望他們某天想起父母的背影時，能讀懂那份藏在笨拙里的愛；我們講議論文的邏輯，不只是為了應(yīng)付考試，更是希望他們未來在面對紛繁信息時，能保持清醒的判斷。</p><p class="ql-block"> 語文的真價值，遠(yuǎn)非薄薄一張成績單可以丈量。它關(guān)乎的是一個人如何理解世界，如何安放自己的靈魂，如何清晰地思考，如何溫暖地表達(dá)，如何有尊嚴(yán)地行走于世間。這些，才是語文真正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中考成績揭曉，有很多孩子的語文達(dá)到了優(yōu)秀，也有一些孩子的語文沒有達(dá)到理想的分?jǐn)?shù)。成績只是一時的刻度，不管分?jǐn)?shù)高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處世根基，是我們夯實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的胸襟情懷，是我們厚植的；“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的價值信仰，是我們樹立的。這些沉甸甸的，雖然看不見也摸不著的東西，難道不比分?jǐn)?shù)更重要？</p><p class="ql-block"> 我們教的是語文，更是生活。我們或許成不了家長口中“能提分的名師”，但我們傳遞的文字溫度、思維力量、人文情懷，會成為學(xué)生走過漫長人生的“隱形翅膀”。</p><p class="ql-block"> 05</p><p class="ql-block"> 所以，我放下那無端的內(nèi)疚，我也希望親愛的同仁們放下吧！那不是我們該扛起的重量。語文，播撒的是種子，需要漫長時光的耐心等待，而非一場急功近利的收割。語文的“慢”與“深”，恰恰是這個浮躁時代最珍貴的解藥。讓我們繼續(xù)固執(zhí)地、深情地守望語文這片土地?？v然暫時荒蕪，縱然回報遲緩，當(dāng)某個時刻，學(xué)生在生活的困境中突然想起“也無風(fēng)雨也無晴”的曠達(dá)，或者在山水之間脫口而出“落霞與孤鶩齊飛”的贊嘆——那一刻，我們所付出的一切，都有了美妙的意義，呈現(xiàn)了它無比珍貴的價值。</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虔誠播下的種子，靜候破土；熱忱點亮的燈盞，終將照見歸途。</p><p class="ql-block"> ——后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