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想，這世上最殘忍的事情，莫過于習(xí)慣了某個人的存在，卻要突然習(xí)慣她的不存在。</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媽媽離開我的第19天， 三十六歲的悲傷是靜默的。不能像兒時割破手指那樣放聲大哭，不能像青春期失戀那樣寫矯情的詩。它藏在拖地時突然停頓的手勢里，藏在超市糧油區(qū)突然模糊的視線里，藏在聽到"媽"這個音節(jié)時喉嚨里突然長出的倒刺里。早上我邊拖地邊對孩爸說：“我想吃涼魚了”，孩爸冷冰冰的一句：“自己做”，其實我多想讓他清楚的知道此刻的我是想我媽了，我多想他來一句：“明天讓我媽過來給你做吧”，我失落地劃掉在手的拖把，傷心地回到床上包著被子哭了起來，我多希望此刻耳邊傳來一句熟悉的聲音，“那還不簡單，想吃了過來媽給你做”?？墒俏业膵寢屧僖膊粫ξ艺f一句話，我也再也沒有機(jī)會對她說一句：“媽媽，我愛你”。</p><p class="ql-block"> 四月的花香繼續(xù)承載著三月的悲傷 ，陽臺上的小木槿又爆滿了花，媽媽也特喜歡花，她雖然大嗓門，但我知道，她骨子里有她的柔情， "我的女王"這個備注還在手機(jī)通訊錄里置頂著。第十九次點開空白對話框，手指自動打出"媽"字又匆匆刪除。智能輸入法跳出"媽媽我想你"的聯(lián)想詞，這冰冷的算法竟比孩爸更懂我的心思?，F(xiàn)代科技真殘忍，它記得所有你存在過的證據(jù)，卻無法讓你再發(fā)來一條三秒的語音。就在我和姐姐前幾天邊整理你換季遺物捧起衣服聞起來，姐姐說：“你聞，這是媽媽的味道”，我們倆個像個貪婪的小孩，瘋狂深吸著媽媽的味道，怕這份熟悉的味道突然間被歲月吞噬，我倆邊聞邊哭，跌入衣服的淚珠在用體溫暖干，我們重復(fù)著每一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上，我正在輔導(dǎo)大寶一篇作文時，隨手拿起餐桌上的一本《當(dāng)愛離別時》看了一會，文中寫了：“所有人只會陪我們一時，卻陪不了一世，當(dāng)陪伴你的人到站下車時，要揮手告別，即使再不舍，一站有一站的風(fēng)景”，可他們沒告訴我，當(dāng)最重要的人下車后，我的整個人生就像整列火車一樣都會脫軌。媽媽的影子浮現(xiàn)在我腦海，我不由地哽咽了起來，大寶抬起頭，問道：“媽媽，你又想我歲奶奶了嗎？你別哭了，我歲奶奶變成星星正看著你了”。正在此刻七歲的小兒子在客廳嘻嘻哈哈的正追著一只氣球玩的不知自己是個什么生物時，掉落的氣球正好落到我的面前被我一把捏破，他哭喊著正要我索賠，而我卻無力反駁，媽媽的離去，帶走了我整個世界的聲音。孩子哭鬧著要賠他的藍(lán)色恐龍氣球，而我多想找人賠我一個會做涼魚，會對我嘮叨，做我喜歡吃的飯菜叫我吃的媽媽?。?lt;/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深夜偷看手機(jī)媽媽里的相冊。劃到去年5.14日送給媽媽一束康乃馨時拍的照片，當(dāng)時媽媽說：“花這錢干嘛？我說給你的儀式感，去年帶你外面吃了飯，今年送你一束花，我在家里做你愛吃的飯”，當(dāng)然媽媽并不知道什么是儀式感，但看到花她開心的像個孩子，以后那時我們以為還有無數(shù)個夏天，以為只要手術(shù)抗過了治療，其他可能只是人生的小插曲，不一定會出現(xiàn)，以為"晚期"不過是日歷上可以撕掉的紙頁，可是命運并沒有眷顧她。</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現(xiàn)在我知道，涼魚再不會出現(xiàn)在我家餐桌上了。不是因為沒有食譜——媽媽早就教會了我做法——而是因為缺了那雙布?xì)q月痕跡且因小時候拔草拔彎了的小拇指，缺了那句"慢點吃，沒人跟你搶"的嘮叨，死亡帶走的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整段共生共長的生命記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此刻五點多點，窗外暮色四合，遠(yuǎn)處樓宇慢慢亮起一盞盞萬家燈火。我數(shù)著那些溫暖的窗戶，媽，現(xiàn)在我們家的餐桌上永遠(yuǎn)少一個座位，而你的碗筷爸爸移到了餐桌對面的桌子上，少一聲"多吃點"的嘮叨，少一雙不停給孩子夾菜的手。媽媽，你看，我學(xué)會了做涼魚，學(xué)會了做各種吃食，學(xué)會了做你滿意的女兒，可我學(xué)不會在沒有你的世界里，做一個不想你的女兒。</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