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幼年喪母；老父親慘死在日本兵的刺刀下；哥哥被抓走做勞工一去再?zèng)]音信；婚后受盡后婆母的刻薄和妯娌們的不善；一年中接連失去12歲的兒子、9歲的大女兒和7歲的小女兒；丈夫背地另娶女人生子；晚年見到了毛主席……</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九</p><p class="ql-block">盡管自那以后，姥姥的心更加堅(jiān)硬，做了嘗遍天下所有苦痛的心理準(zhǔn)備，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不幸終于松了手，離姥姥遠(yuǎn)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隨著新政權(quán)的建立，終使浸泡在黃連中的姥姥上了岸：姥爺與二房離了婚；因?yàn)閾碛兄谱魑鞑偷母叱炙?，被招聘到人民解放軍空軍司令部做廚師（一直工作到70周歲才被批準(zhǔn)退休，由部隊(duì)派專人護(hù)送回家）；一雙兒女也已長大成人，兒子成為天津市市直機(jī)關(guān)的一名干部。</p> <p class="ql-block">（姥姥留存于世唯一的一張影像）</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為了不使女兒品嘗自己婚后遭受婆母的刻薄和妯娌間的欺負(fù)算計(jì)，在眾多提親的候選人中，姥姥對我父親貧窮的家境和因原配病逝、父親成為二婚的身份忽略不顧，看中父親在家中是獨(dú)子，我爺爺奶奶對病逝前的兒媳婦精心照顧的所為，果斷地為母親選定下了這門親事。兒子的婚姻則像老城廂的曲折胡同，兜兜轉(zhuǎn)轉(zhuǎn)，終按自己的意愿，娶了個(gè)溫柔漂亮且賢惠懂事的妻子?；楹?，生了兩個(gè)如花似玉的女孩……</p><p class="ql-block">婚后的舅舅和舅媽，始終與姥姥生活在一起。舅媽將姥姥如親母親般孝順，姥姥則視兒媳如女兒般疼愛，一家人親親熱熱，那是姥姥人生中，最為幸福的一段時(shí)光。</p><p class="ql-block">再后來，她老人家意想不到地享受了那個(gè)年代，令人無比羨慕的一樁榮光之事。</p> <p class="ql-block">（母親年青時(shí)的影像）</p> <p class="ql-block">（母親和父親結(jié)婚五年后拍的一張合影）</p> <p class="ql-block">（舅媽年青時(shí)的影像）</p> <p class="ql-block">（姥姥與舅舅舅媽及孫女英兒的合影，拍攝于1960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1958年8月13日上午。</p><p class="ql-block">清早，住在和平區(qū)勸業(yè)場附近紫陽里的姥姥，待兒子兒媳上班走后，像往日一樣，將家里的一切收拾停當(dāng)，出屋鎖門，去菜市場買菜。</p><p class="ql-block">走到當(dāng)時(shí)名鴨子樓飯莊附近時(shí)，就聽有人喊：毛主席在鴨子樓上！</p><p class="ql-block">提著菜籃子的姥姥，顧不得自己那雙小腳的不便，搖搖晃晃奔到鴨子樓的陽臺(tái)下，揚(yáng)著頭，踮著腳，伸長了脖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主席，跟著越聚越多的人群，一遍遍使勁地喊著毛主席萬歲。就見主席從陽臺(tái)的一側(cè)走到另一側(cè)，向大家招手，問大家好。因?yàn)槔牙训奈恢煤苁强壳?，對主席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激?dòng)得姥姥呀，直掉眼淚。</p><p class="ql-block">后來，姥姥被人群擁來擠去，一只鞋竟不知了去向……</p><p class="ql-block">事后，對于倍嘗舊社會(huì)苦難的姥姥來說，覺得好幸運(yùn)，逢人便講，自己親眼見到了毛主席。</p><p class="ql-block">過來人都清楚，在那個(gè)年代，能見到毛主席，是件了不起的事情，所以，姥姥見到主席的消息，被許多人傳說著，她老人家被視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p><p class="ql-block">那一年，姥姥六十有四。</p> <p class="ql-block">（姥姥的大孫女英兒）</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約在1965年，姥姥的記憶力，出現(xiàn)明顯減退癥狀。</p><p class="ql-block">清楚地記得，那年姥爺還在部隊(duì)上沒有退休。暑假，我又如往年，住到舅舅家，每天與姥姥睡在一張床上。</p><p class="ql-block">一天中午時(shí)分，家里只有我和姥姥在午睡。</p><p class="ql-block">迷迷糊糊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響。睜眼一看，見姥姥跪在雙人床腳端的木箱跟前，伸著一只手，在己打開的箱子里，摸索著像是在尋找什么。</p><p class="ql-block">不多時(shí)，見姥姥掏出個(gè)不大的包，用一塊藍(lán)花布裹得鼓鼓的。姥姥扭過臉，雙手將布包緊緊抱在懷里，挪動(dòng)跪著的雙膝到我跟前神秘地說，這可是寶貝。</p><p class="ql-block">給我看看唄。</p><p class="ql-block">經(jīng)我再三央求，姥姥終于解開了藍(lán)布包，見裹著的是只漂亮的陶磁罐：圓潤的罐身，蓋頂?shù)男≈殁o俏皮可愛，罐身是藍(lán)底白花，瓷罐通身閃著光，瓷罐蓋與罐口處，用蠟燭液嚴(yán)實(shí)地封了一圈。我說，這罐真好看。說著伸手想從姥姥懷中取來細(xì)看，姥姥頓時(shí)滿臉驚恐，將瓷罐緊緊摟在懷里說，這是我的寶貝，我的寶貝……</p><p class="ql-block">我被姥姥的神情驚呆了，忙說我不摸，不摸。</p><p class="ql-block">傍晚，我迎著下班回家的舅舅哭著說，姥姥的腦子一定有問題了，一定的。</p><p class="ql-block">之后，舅舅、舅媽和母親帶著姥姥，尋遍了天津市大醫(yī)院的專家名醫(yī)，得到的都是無奈地?fù)u頭，說姥姥患的是無法治愈的阿爾茲海默癥。</p><p class="ql-block">再后來，姥姥發(fā)展到外出找不到回家的路，不能辨識(shí)家里的親人，不知饑飽，常常是坐在一個(gè)地方，不停地摩挲懷里的那個(gè)漂亮瓷罐，目光呆滯一遍遍念叨著：</p><p class="ql-block">亮兒，快換條褲子，別著涼。</p><p class="ql-block">梅兒，好受些了嗎？你躺著別動(dòng)，娘忙完了一會(huì)兒就回來。</p><p class="ql-block">蘭兒聽話，見到生人得快躲開……</p><p class="ql-block">對于姥姥的病因，母親心里是清楚的，那是阿爾茲海默癥，但嘴上卻一直固執(zhí)地認(rèn)為，是一輩子生的氣太多了，被氣傻了?？捎袝r(shí)卻又說，傻了也好，那些生過的氣傷心的事，也就都不記得了。</p> <p class="ql-block">（姥姥的二孫女燕兒）</p> <p class="ql-block">此文在刊物發(fā)表時(shí)的題目是《姥姥》，制作美編將題目修改為《姥姥的歲月長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