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滄海變?yōu)樯Ｌ镄枰嗑?？在西炮臺山上，有位老人家說，也就一兩百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是一九八七年夏天，學(xué)校組織去煙臺做課程實習(xí)。我們的工廠坐落在西炮臺山腳下，往東隔著幾道街區(qū)便是煙臺港。海濱浴場要更遠一些，但大伙兒都是頭一回見到海，每天午后收了工總是去海邊，捉個海星，拾個貝殼，日復(fù)一日，樂此不疲，一個暑期下來，人都曬得發(fā)了亮?？鞓返娜兆右惶焯爝^去了，直到實習(xí)結(jié)束，我們即將離開煙臺那天傍晚，大伙才又想到去山上看看，那感覺，像是去會見一位相約已久而又險些擦肩的朋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工廠離西炮臺山太近了，不消一刻鐘，我們已經(jīng)置身喬木茂密山中。那是個海防公園，除了古舊的城墻和青磚砌成的炮臺，沒有圍墻也不收門票。站在山頂炮臺上，實習(xí)工廠近在眼前，往東不遠處便是海岸。傍晚，大海給太陽的余暉鍍成了金黃顏色，炮臺上很清靜，除了我們幾個同學(xué)，只有一位老人，剛才晾曬過采來的什么野菜或是草藥，正收拾著準(zhǔn)備離開。我在四川長大算是見慣山貨，奇怪他擺弄的是什么，他見我好奇，說這西炮臺山啊以前叫通伸山，也叫通伸崗，山不太高卻算芝罘區(qū)的一個高處，從前呢這山下就是海，風(fēng)水好著哩。</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很是詫異，就近爬上一只古炮，上邊刻著一個皇冠、幾個英文字母和一個年代：1840。這古炮長不過丈許，后端肥大而封死，前端開口，活像個大號棒槌，看上去射程有限，當(dāng)年山下理應(yīng)是海?？赊D(zhuǎn)念一想，1840年距今實在不遠，難道說我們的實習(xí)工廠在百年前還是一片汪洋？東海揚塵竟致于發(fā)生在百十年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老人下山了，留下了一個滄海桑田的傳說，匪夷所思，令人惆悵。是夜，我們坐在青石磚炮臺上，靜看夕陽惜下，聽夏蟬聲此起彼伏。“朝菌不知晦朔，秋蟲不知冬春”，我真同情夏蟬，更感慨于蒼天尚且易老，人生天地間實則白駒過隙，忽然而已。我們的愛，有多少是緣于對生命的無奈呢，因為害怕錯過，所以才倍加珍惜——這就是我們潛意識里不能錯過西炮臺山的原因嗎？</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天色漸暗，山下宿舍里的燈也亮了，我們需要下山的時候，一個女同學(xué)依依不舍地把手絹系在了炮臺邊的一棵小樹上，她說從這里可以看見宿舍的窗子，理論上回到宿舍也能看見這條手絹。</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從西炮臺山下來，回到宿舍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第二天一早，我們搭乘火車離開煙臺，火車徐徐開出煙臺站，一轉(zhuǎn)兩轉(zhuǎn)，西炮臺山竟然又出現(xiàn)在眼前。原來，西炮臺山離火車道那么近。我急迫地從車窗向山上眺望，火車漸行漸近，有一刻，我感覺就要看見了，火車漸行漸遠，我終于什么也沒有看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