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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流歲月（第二十三章）：娘，兒找到二舅的下落了

戈壁胡楊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在我剛剛有一點(diǎn)記事的時(shí)候，就經(jīng)常聽俺娘絮絮叨叨的講一些她娘家的家務(wù)事。什么家長(zhǎng)里短的，遠(yuǎn)親近鄰，七大姑八大姨。聽得俺一頭霧水，糊里糊涂的理不出來頭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你還別說，倒是我姥姥（外婆），是我記憶最深，感情最親的人。她老人家的那雙小腳??，是受舊社會(huì)影響，用一條黑色的粗布條裹成粽子一樣的小腳。走起路來像一只企鵝??搖搖擺擺地向前移動(dòng)。她的后半生，嘴里總是咕嚕咕嚕的不停地說道。那種像是貓??念經(jīng)的言語表達(dá)和她那像是瘋癲的模樣。讓我無法理解，但是卻讓我終生難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姥姥家住在河南省上蔡縣蔡溝鄉(xiāng)后時(shí)村。在林堂集上有一套四合院，門廳闊祚，庭院深深。門頭上鑲嵌著一塊金子般的牌匾：“李氏中醫(yī)堂”。姥爺給那些體弱多病的父老鄉(xiāng)親把脈問診，藥到病除。據(jù)說有個(gè)病人都要入棺下葬了。是姥爺用一根銀針把他扎活了。因此而得名譽(yù)滿鄉(xiāng)里的中醫(yī)先生。有個(gè)神醫(yī)華佗的好名聲……。</span></p><p class="ql-block">姥爺在院子里靠院墻的邊上養(yǎng)了十幾箱蜜蜂??。春夏秋天，院子里的桃樹，杏樹，棗樹，梨樹花滿枝頭，甜蜜的花粉招惹得蜜蜂??嗡嗡嗡嗡嗡的哼著醉人的小調(diào)……。</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每天從“林堂完全小學(xué)?！狈艑W(xué)路過姥爺?shù)拈T口，總有一種饑渴難耐，自控不能的情感沖動(dòng)。魔鬼般的鉆進(jìn)院子里，咕咚咕咚地喝一瓢涼水，抓起一塊黑得像“驢糞蛋子”似的紅薯面窩窩頭，狼吞虎咽地往肚里下咽，噎得我直伸脖子。姥姥看見我的樣子，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樂呵呵地說道：“你看看，你看看，把俺外孫子餓成啥樣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有時(shí)候碰到了姥爺在取蜂蜜??。那是我最開心的事。要是遇見大舅家的小女兒“鳳蓮”姐，那就更開心了。吃了姥姥給挖的一小碗蜂蜜??后。就會(huì)和“鳳蓮”姐玩過家家“抬花轎?！彼恰靶履??，我是新郎???！崩牙延袝r(shí)候會(huì)說，要不是您倆是姑表兄妹，就等你們長(zhǎng)大了給恁倆成親。我傻乎乎的聽??不懂姥姥的話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知道，姥爺姥姥有三個(gè)孩子，兩男一女。大舅二舅和娘。他們之間年齡大小相差兩歲。娘最小，是姥姥姥爺?shù)膶氊惛泶瘛?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娘說，她們姊妹三個(gè)，數(shù)二舅長(zhǎng)得排場(chǎng)。二舅是1919年出生的。身材高大魁梧，濃眉大眼，高鼻梁，厚嘴唇??。是個(gè)美男子。小名叫“發(fā)興，大名叫李元華?！笔屈S捕軍校的第三期學(xué)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1940年的春天，二舅經(jīng)過媒人介紹取了我四奶奶的娘家侄女為妻。第二天就被國(guó)民黨反動(dòng)派抓“壯丁”帶走了。一個(gè)新婚的家庭就這樣零散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55, 138, 0);">1943年的秋天，二舅從印度????給家里來了一封信。說她們的部隊(duì)要在印度????打仗了。主要是和日本????鬼子交戰(zhàn)。讓全家人和二舅媽一定要等他回來……。從此以后渺無音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二舅媽一直守寡到人老珠黃。姥姥從此以后??淚水洗面。嘴里不停地喊著“發(fā)興，兒啊，你在哪兒??！”……。</span></p><p class="ql-block">姥爺思兒心切，每天都在家里的供奉桌子上燒香拜佛磕頭作揖。祈禱神仙顯靈，保佑他的兒子平安無恙，早日回家……。</p><p class="ql-block">文化大革命期間，有人傳說在香港????見到了二舅，是一名軍官，身邊還有警衛(wèi)員跟著。問他咋不回家看看，他說怕連累家人。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姥姥姥爺聽了喜笑顏開，又傷心??落淚……。</p><p class="ql-block">到了一九七六年，又有人傳說一個(gè)人打電話??問李元華家里人的情況。接電話的人問他是誰，那個(gè)打電話??的人就把電話掛了……。</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個(gè)個(gè)傳說不知道???♀?是真是假。在我們家里人的心中，二舅一定還活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姥姥姥爺始終相信，他的二兒子“發(fā)興”一定會(huì)回家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二舅媽心里祈禱??著二舅能有一天忽然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娘說，直到姥姥姥爺分別活到九十六歲，九十九歲因病去世的時(shí)候，也沒有等來二舅的消息。聽娘說，兩個(gè)老人都在咽氣的時(shí)候還喊著“發(fā)興”的名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為了實(shí)現(xiàn)姥姥姥爺?shù)倪z愿，娘就接著繼續(xù)打聽二舅的下落。一晃又是幾十年過去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一九八二年冬天，爹給新疆的大哥寄了封掛號(hào)信，還有一張二舅的老相片。爹說，你二舅是黃埔軍校的學(xué)員。40年在汝南訓(xùn)練，后來又到汝南，云南集訓(xùn)抗日。43年又到印度????抗日。那年的冬天給家里來了一封信后，再渺無音訊。要我們兄弟二人繼續(xù)尋找二舅的下落。好讓姥姥姥爺在九泉之下安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大哥把信拿給我看。心想，都快七十年了，怎么能找到二舅的下落呢。簡(jiǎn)直是天方夜譚。大海撈針。哥說，不管咋說，這是姥姥姥爺?shù)倪z愿，也是咱爹娘的心愿。到咱這就是第三代人了，要代代相傳的去尋找。因?yàn)槎耸窃劾牙牙褷數(shù)难庵|，是和咱娘割舍不掉的親情血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就貿(mào)然給北京華僑辦事處寫了一封尋找二舅的信，并把二舅的照片和大概情況隨信寄出。三個(gè)月后，北京華僑辦事處還真的回信了。心??都快跳出來了。欣喜若狂的打開信一看，信被原件退回。說是年代太久，無法查找。心??像掉進(jìn)了冰窟窿，哇涼哇涼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2007年，2011年，俺娘和爹先后病逝。她們都在臨終時(shí)囑咐，到現(xiàn)在還沒有找到你二舅的下落，到陰間也沒有法給您姥姥姥爺交代啊??。你們要繼續(xù)尋找二舅的下落。好讓俺們瞑目安息……！</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2020年的冬天，在烏魯木齊的大哥患上了“小細(xì)胞癌”。因?yàn)橐咔榉饪?，不讓去住院治療。冒著生命危險(xiǎn)，通過城城關(guān)卡，探望一下大哥。他強(qiáng)忍著痛苦，微笑??著對(duì)我說，病是治不好了。該去見咱爹娘了。就是沒有找到二舅的下落，沒法給爹娘交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如負(fù)重任，心里一直放不下尋找二舅的事……！因?yàn)檫@是三代人的心愿……！</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轉(zhuǎn)眼四十年過去了。2022年的寒冬臘月，被疫情封鎖了三年的生活終于解封了。人們不會(huì)忘記那段煎熬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那天，在收拾家務(wù)的時(shí)候，父親那封尋找二舅的家書忽然出現(xiàn)在我的眼前。打開再看看二舅的照片，黯然淚下，思緒萬千。二舅，您到底在哪兒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2022年12月8日。全國(guó)結(jié)束了三年的疫情封控。看到中央新聞聯(lián)播在報(bào)道“云南騰沖國(guó)殤墓園”的消息。在那里安葬著上萬名“抗日聯(lián)軍”的英雄烈士。心想，二舅會(huì)不會(huì)在那里安葬著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帶著好奇與疑問，打開了手機(jī)“百度”進(jìn)行搜索。天吶，竟然聯(lián)系上了“云南騰沖國(guó)殤墓園”的檔案館工作人員“小段”。說明二舅的情況，求她幫忙查找一下二舅“李元華”。這可是我們四代人的心愿啊??…………！</span></p><p class="ql-block">謝天謝地！服務(wù)熱情，善解人意的“小段”在微信里發(fā)來了消息，在“騰沖國(guó)殤墓園”的名錄墻上，清楚的刻印著“李元華”的名字。她還推出一篇轉(zhuǎn)載報(bào)道文章?！?014年6月14日，云南騰沖國(guó)殤墓園從印度????接回了468名抗日烈士的罐柩”，安葬在國(guó)殤墓園。當(dāng)我看到“李元華是準(zhǔn)尉官的徽記”時(shí)。淚如雨下。二舅啊，俺可找到您了，您在那里過得還好嗎…………？</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我迫不及待地把這些信息發(fā)給在河南的弟弟妹妹和大姐。他們無比激動(dòng)。在手機(jī)微信里視頻祭奠英烈二舅，個(gè)個(gè)痛哭流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2023年的清明節(jié)。大姐，大妹，小妹，三弟，五弟給爹娘上墳。大妹妹打開了手機(jī)視頻?？吹叫值芙忝脗児蛟诘锏膲烆^焚燒著給爹娘的祭品。?！⌒∶妹帽暣蠓拧?。大妹妹在視頻里給爹娘禱告著：爹娘，給您說個(gè)喜事啊??……！俺二哥在網(wǎng)上找到二舅的下落了。二舅在“云南騰沖國(guó)殤墓園”住著里。是抗日英雄啊??……！國(guó)家管著他里，可好了。您給姥爺姥姥說說，也讓他們高興高興。你們的遺愿實(shí)現(xiàn)了。給您送了那么多的錢??。別舍不得花，買個(gè)飛機(jī)???票??去云南騰沖國(guó)殤墓園看看俺二舅…………！您們也該瞑目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看著大妹妹的視頻，聽著她那番祈禱??的話語，心如刀割，肝腸寸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我對(duì)著大妹妹的視頻，涕不成聲地說：“娘，兒子找到二舅的下落了?！薄?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1, 1, 1);">作者：任聯(lián)營(yíng)（原創(chuàng)）于2024年10月8日。發(fā)表于北京。</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