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嘿嘿……嘿嘿……”李老七老伴兒在半夜被李老七的笑聲驚醒，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睛，借著朦朧的月光，看見李老七正咧著嘴，笑個不停，稀疏的胡須跟著一抖一抖的。</p><p class="ql-block"> “他爹，咋啦嘛？”老伴兒問了一句，見李老七不吱聲，知道他這是做夢呢，剛翻過身準(zhǔn)備接著睡覺，“嘿嘿……嘿嘿……”李老七又在睡夢中笑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老東西，魔怔了吧？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老伴兒嘟囔著伸手推了一把李老七。</p><p class="ql-block"> “他媽呀，我剛才做夢，夢見咱們借出的八萬塊錢變成十六萬了！”被推醒的李老七仍沉浸在夢境的喜悅里，美滋滋地告訴老伴兒。</p><p class="ql-block"> 在塵土溝村，李老七是出了名的摳搜人，一輩子都省吃儉用。也難怪李老七這么節(jié)儉，因?yàn)槟贻p時，在生產(chǎn)隊(duì)，家里相繼添了兩兒兩女，勞力少，吃飯的嘴卻不少，那時候吃了上頓沒下頓，好像也不是只有他一家。為了一家人能吃飽肚子，李老七那可真是不知道費(fèi)了多少心思。領(lǐng)著一家老小開荒種自留地，瓜菜半年糧，勉強(qiáng)拉扯大了四個兒女，分產(chǎn)到戶后，終于能吃上飽飯了，倆兒子又該娶媳婦了，那年月，彩禮錢雖然不多，可是對一個只靠種地的老農(nóng)民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用李老七的話說，過日子，不節(jié)儉一點(diǎn)行嗎？</p> <p class="ql-block"> 兒女都成家后，隨著改革春風(fēng)吹遍全國，李老七家的日子也是芝麻開花節(jié)節(jié)高。兩個兒子相繼蓋了新房，家里年年糧食滿囤，還有了存款。這回，李老七也該享受一下了吧，可是他偏不，還是過著對自己近乎苛刻的生活，一件衣服穿幾年，補(bǔ)了又補(bǔ)，直到洗得禁不住針縫了才肯買件新衣服，吃飯只要能填飽肚子，一碟咸菜就能將就一餐。他是窮怕了，他還常常和他的兒女們說:“過日子，不知道哪里就用錢，能省就省?！崩罾掀呔瓦@樣一分錢能攥出汗，日積月累，在他六十六歲那年，銀行里有了幾萬塊錢的存款。</p><p class="ql-block"> 李老七的錢，如果一直在銀行里存著，或許他也不會在夢中笑醒。</p><p class="ql-block"> 有一天，李老七本家的一個叔伯兄弟，領(lǐng)著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來找他借錢，利息二分。來人自我介紹是鄰村高老師的大兒子，在縣城辦廠，急需一萬塊錢資金周轉(zhuǎn)，用一個月，本息一起還。</p><p class="ql-block"> 李老七對于往外借錢這件事，十分謹(jǐn)慎，由于對高老師知根知底，也認(rèn)識他的這個兒子，而且，利息也挺誘人的，聽說村里有幾戶曾借給過他錢，到期本息一起歸還了，從沒拖欠過。李老七也就爽快地借給了小高一萬塊錢。</p><p class="ql-block"> 送走小高，李老七拿著欠條的手有點(diǎn)抖，一個月后，一萬就變成一萬零二百了，要是他用十個月，利息就是兩千，等于賣了兩千多斤玉米呀。李老七越想越興奮，他把欠條當(dāng)寶貝似的藏了起來。</p> <p class="ql-block"> 一個月后，小高果然沒有食言，給了李老七一萬零二百。見小高這么講信用，李老七誠懇地說:“小高呀，利息錢我就收下了，你以后再用資金周轉(zhuǎn)，就來找大爺?！毙「吒吲d地說:“大爺，沒問題，到時候會來找你，只要你信任我。我說到哪做到哪，誠信是金嘛！”</p><p class="ql-block"> 半個月后，小高第二次找李老七借錢，這次他借兩萬，用兩個月，利息五分。兩個月后，李老七如期拿到了本息兩萬兩千塊錢。</p><p class="ql-block"> 李老七拿著兩千塊利息錢，走路都覺得輕飄飄的，人仿佛一下子就年輕了，這日子過得滋潤啊，我李老七，這輩子不偷不搶，老實(shí)了一輩子，老了老了靠放利息要發(fā)財啦。他這一高興就大方了一回，去集市買了幾斤肉，又買了兩瓶酒，他要吃點(diǎn)好的，包餃子，吃炒菜，喝酒，慶祝一下。</p><p class="ql-block"> 大概又過了一個月，小高又來找李老七借錢。小高說:“大爺，這次有多少我借多少，用半年，錢多，利息相對也高，一毛錢利息?！崩罾掀呗犕辏悬c(diǎn)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確認(rèn)后，他曾有那么一刻疑惑:一毛錢利息，太高了吧？哦，人家小高都說了，借的錢多利息自然就高，已經(jīng)打了兩次交道了，小高這人靠譜！這么一想，李老七當(dāng)機(jī)立斷，把銀行里的全部家當(dāng)——八萬塊錢全部取了出來，交給了小高。寫完欠條，他還讓小高給算一下，半年利息是多少。</p> <p class="ql-block"> 這半年來，李老七掐著手指算日子， 再有一個星期，小高還錢的日期就到了，他在心里盤算著:等小高還了錢，連本帶利再借給他半年，到時候這八萬塊錢就翻一番了。李老七白天想，夢里想，這不，睡夢中就笑醒了。</p><p class="ql-block"> 還錢的日子到了，李老七特意破費(fèi)了一回，買了盒好煙，還泡好了一壺茶，等小高上門。</p><p class="ql-block"> 從日出等到日落，也沒見著小高的蹤影，李老七有些坐不住了，他從屋里走到屋外，又從屋外走進(jìn)屋里……</p><p class="ql-block"> 漆黑的夜，難以淹沒李老七的焦慮和忐忑，也許小高有事耽擱了，晚一天就晚一天，李老七雖然這樣安慰著自己，但躺在炕上就是睡不著。</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天還沒亮，李老七就早早地起來，找到借給小高錢的幾家鄰居，問還了沒有，幾家人也和他的情況一樣。于是，幾個人一商量，決定先去小高父母家問問情況。</p><p class="ql-block"> “他借的錢，你們?nèi)フ宜?，別找我們?！毙「吒改负唵蔚膸拙湓挘痛虬l(fā)了李老七幾人。</p><p class="ql-block"> 小高父母的這個態(tài)度，讓李老七等人一不做二不休——去縣城找小高。</p><p class="ql-block"> 當(dāng)他們找到小高的工廠，一打聽才知道，小高在半年前就已經(jīng)破產(chǎn)，廠房早已經(jīng)賣給了別人，李老七還沒有聽完，只覺眼前一黑，栽倒在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