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路過北城的涼水井,在雨里,天光也不明朗,所有人看起來都同三年前一樣,沒變老,當然也不會變得更年輕。野地,莊稼,樹木和遙遠低矮的房屋,在油紙上一一浮現(xiàn)。</p><p class="ql-block">許多房子和很少的人,走在路上,聽得到屋里的人用腳找鞋的聲音,走動,咳嗽,小心地清嗓子。?這是夏日黃昏前最后的好時光,風帶來雞鳴,狗咬和豬圈的味道,村民有的穿著短褲,光溜溜的后背,胳膊彩腿泛出紅褐色的光,夕陽拉長了他們的身體,傾斜的影子壯碩悠長,百米之外有火車跑過。至今,涼水井終不習慣一列寒光閃閃的鐵家伙奔馳而過:所有的鳥都被提前驚飛,蟲子停止鳴叫,兇惡的花蚊子也潛伏不動。</p><p class="ql-block">而所有的一切,都不影響涼水井黃梨的清甜。</p><p class="ql-block">?小羅就是從這些大掛大掛的大黃梨間走出來的?;蛘哒f長時間園中勞作,他的圓臉黑黑黃黃,成了梨園中移動的大黃梨。</p> <p class="ql-block">石屏人小羅,是在一次和朋友去吃山飯認識的,朋友是他的小長輩,他總認為親戚的朋友也是親戚。那一年他包的是楊梅園,碩大的楊梅黑里透著紅,望一眼,滿口都是哈拉子!</p><p class="ql-block"> 酒至興處,小羅話也多起來了。他抬著杯中酒,款款鐵核桃蜂子泡酒的種種微妙的制作工藝,款款外鄉(xiāng)人的種種艱辛。這滿山坡的果樹,各種起早貪黑的林子里各種撥草噴藥,各種防雀打蛇都不算什么,怕的是本地人百般花樣的吃拿卡要,稍不注意便辦不通果園子的任何手續(xù)?!巴忄l(xiāng)人始終是外鄉(xiāng)人”他夾了口菜。我們不知該說點什么。</p><p class="ql-block"> “不說這個不說這個"羅小哥放下筷子抹了把臉,兒童酒窩又適時蕩了起來??傊窃絹碓胶昧?。他細數(shù)著明年的打算,再多種幾十棵果樹,把雞場的規(guī)模再擴大哈????。可能的話,再把寄養(yǎng)在老家的女兒接過來。是啊是啊。再辛苦的日子,望望孩子,心里總是敞亮的。</p> <p class="ql-block">第二次去時,他家果園門口停著來采櫻桃的十多張好車,經(jīng)營成山的數(shù)百棵櫻桃樹,大早上,細心的他讓他姐姐在來路的拐彎處等我們。</p><p class="ql-block"> 我們是在果園深深處的一棵櫻桃樹上搜出他的,羅家小哥比去年胖了一丟丟,常年侍弄果樹,臉曬得更黑更紅了,也更結實了。只見他敏捷地從樹上跳下來,還順著一藍子櫻桃。未言語,只在靦腆地笑,臉上的酒窩兒童般地蕩起來,透著山里人的淳樸。被我們郡穿著花哨的爬山的女妖精們圍著,臉更紅也更加口吃了。他說,知道我們要來,是他親戚的朋友,那也是他的親戚。6點多便早早地上這棵、穿那棵采了一大藍子櫻桃,他說,出太陽前采的櫻桃更甜。只要太陽,再甜的櫻桃也酸,追問他為什么。憋了好半天,他老老實實回一句:我也認不得。天,我也是醉了。</p><p class="ql-block">晚上在他家吃飯,開席時請他來吹噓哈他的櫻桃園,換別人么早就口若懸河地大書特書了。我們四處尋人不見,最后在廚房一隅的爐子旁,他正蹲著跟我們盛紅燒肉呢。</p> <p class="ql-block">再后來,就到這滿園的梨,還有小羅滿滿的歡喜,受到感染我們也一起激動著。小羅說,周圍好幾個園子,就他這個外鄉(xiāng)人的掛果成功,“因為我有技術"說這話時,他還象大人物那樣揮了哈手。</p> <p class="ql-block">雨后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小羅家的窗臺上,陽光下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翩然而起,它越過庭院前的柵欄,園里的累累果實,越過臨時搭起的屋頂,也越過曾經(jīng)的楊梅園,櫻桃園,黃梨園,越過嘩嘩響的小溪,越過飄蕩在山間似有似無的層層水氣,最后,停在個剛巧放學的小姑娘的肩上。哦,我可愛的孩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