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文／浮云 </b></p><p class="ql-block"><b>圖／陳春玲 露臺花花隨手拍 致謝</b></p> <p class="ql-block">老天爺就這么任性，黃豆大的雨說下就下，絲毫不留一點商量的余地，且爆發(fā)力極強，像極了小麥。</p><p class="ql-block">“明天再不回來，你就給跟工頭過吧，地里的麥子你不管，我也不問?！?lt;/p><p class="ql-block">小麥將手機往桌上一扔，扭頭向臥室走去?！班亍币幌聦㈤T關(guān)上，往床上一倒，用被子蒙著頭。</p><p class="ql-block">丈夫大春是開吊車的，春節(jié)后去的上海，半年了都沒回來。工資雖然可觀，但也不能不要家啊。雖說走之前在城里租好了房子，接送孩子上學(xué)是方便了，但家里還有好幾畝地呢。</p><p class="ql-block">說好的麥子熟了一定回來，打了幾次電話，總說工期緊，工頭不準假。工頭不是人啊，他不吃糧食??！還出餿主意說租收割機收麥比人請假回去劃算，晴天干地的咱不抬杠，他是不知道昨天那場雨下多大??！老天爺真是有眼，哪怕晚兩三天再下也不遲呀。</p><p class="ql-block">今天終于見太陽了，可地里還是濕的呀，甭說收割機，人進去腿都拔不出來，工頭家的收割機會水上漂??！天氣預(yù)報說過兩天還有大雨，再不抓緊時間收割麥子非得霉變發(fā)芽爛地里不可。</p><p class="ql-block">手機響了又響，院里的婆婆探頭探腦進了屋，沖著臥室門小心翼翼地喊：“小麥，大春來電話了?！?lt;/p> <p class="ql-block">“不接，全上海都指望著他，離了他地球都不轉(zhuǎn)圈兒。”門縫里傳出來濃濃的硝煙味。</p><p class="ql-block">婆婆嘆了口氣，只好接了電話，一聽便驚喜地喊：“小麥，你沒聽大春解釋，大春回來了，讓你去車站接接他?！?lt;/p><p class="ql-block">小麥一個激靈坐起，復(fù)又蒙頭躺下。</p><p class="ql-block">“不去，不會自己打車回來?！?lt;/p><p class="ql-block">“可能是收麥出租車少。這樣吧，孩子快放學(xué)了，我去接。你爹剛?cè)ミ^衛(wèi)生間，這會兒不用管他。你去接大春吧，順便去地里瞅瞅，看能不能下腳?！?lt;/p><p class="ql-block">大春回不來，關(guān)鍵時刻公公又崴了腳，拍片子一看粉碎性骨折。這下倒好，臥床不能動了，還得搭上婆婆伺候。家里地里兩頭忙，就是有三頭六臂也忙不過來啊，難怪小麥生氣。</p><p class="ql-block">小麥將被子偷偷掀起一條縫，確定婆婆出了院，下床趕緊洗了頭，換上一件碎花連衣裙，在穿衣鏡前左轉(zhuǎn)轉(zhuǎn)右扭扭，看了半天才騎上電動車往車站趕。</p><p class="ql-block">雨后空氣格外得清新，樹葉變得更加的碧綠。風(fēng)兒輕輕吹過，頭發(fā)隨之飄舞，凌亂的發(fā)絲散發(fā)著一股醉人的魅力。</p><p class="ql-block">還沒到車站門口，大春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p><p class="ql-block">“辛苦辛苦?！?lt;/p><p class="ql-block">小麥把頭偏向一邊，并不看他。</p><p class="ql-block">大春將行李包放進車筐，接過車把，跨上車，等小麥坐上去。小麥猶豫了一會兒，才不情愿地坐在他的后面。</p> <p class="ql-block">“坐好了，小麥?！?lt;/p><p class="ql-block">小麥依然不搭理他。</p><p class="ql-block">大春不再言語，緩緩加起油門，直到后視鏡里小麥的長發(fā)飄起來，嘴角才露出一絲壞笑，猛地一腳剎車，慌得小麥一下子摟住了他的腰。</p><p class="ql-block">“該死的……”</p><p class="ql-block">緩過來勁的小麥狠狠地在大春的腰上擰了一把。</p><p class="ql-block">“哎呦輕點輕點……”</p><p class="ql-block">電動車輕輕晃了一下，又歡快地向前跑開了。</p><p class="ql-block">“不會順道攔個車呀，當(dāng)我天天看螞蟻上樹啊?！?lt;/p><p class="ql-block">“攔了，人家不停。”</p><p class="ql-block">“有錢不掙，開車的傻呀？”</p><p class="ql-block">“運鈔車，精著呢?！?lt;/p><p class="ql-block">“哈哈哈，沒給你槍子吃就不錯了?！?lt;/p><p class="ql-block">“小麥，還生我氣？”</p><p class="ql-block">“你總說，工頭不準假?！?lt;/p><p class="ql-block">“你的那句話嚇到了他。”大春說，當(dāng)時正在工作，噪音大，開的免提，工頭就在身邊。</p><p class="ql-block">“你說，再不回來，就給跟工頭過吧。他有妻子，不喜歡我?！?lt;/p><p class="ql-block">“滾?！?lt;/p><p class="ql-block">小麥在大春的腰上又擰了一把，只是力道小了很多。</p> <p class="ql-block">大春嘿嘿一笑，說工頭也是人，他說男人嘛，就應(yīng)該承擔(dān)起家庭的負擔(dān)，讓老人放心，孩子開心，媳婦幸福，一家人開開心心，熱熱鬧鬧。地荒了，可以復(fù)耕，人心若是荒了，拿錢將外表裝扮得再熱鬧也無用。工頭說他去找老板說明情況，替大春開三天吊車。最多三天，多了不行。因為他也要回家。</p><p class="ql-block">“猜，我給你買了什么？”</p><p class="ql-block">“別瞎買，我啥都不缺?！?lt;/p><p class="ql-block">“你這身裙子還是結(jié)婚那年買的，三年了，你看，裙子比以前還顯胖……”</p><p class="ql-block">“你也瘦了……”</p><p class="ql-block">好一會兒，只有風(fēng)聲呼呼地掠過耳旁。</p><p class="ql-block">“娘的風(fēng)濕沒事吧？”</p><p class="ql-block">“沒事，只要不累著。”</p><p class="ql-block">“爹的腳……唉，真是個時候。”</p><p class="ql-block">“爹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下那么大的雨，非要去地里看看。唉！傷筋動骨一百天，得躺些日子。”</p><p class="ql-block">“孩子還不知道認不認得我?！?lt;/p><p class="ql-block">“不好說，畢竟才三歲。”</p><p class="ql-block">是啊，一晃都半年沒回家了，大春在心里責(zé)怪自己，只記得他是男人，就忘了自己是兒子，是父親，更是丈夫，連回次家還要她催。</p><p class="ql-block">“小麥，要不等這個工程完了，我就辭工……”</p> <p class="ql-block">“那不行，孩子上學(xué)，以后我們還要在城里買房?！?lt;/p><p class="ql-block">“說得也是……明年說什么也得找個有假期的工作，好回來陪陪你……”</p><p class="ql-block">微風(fēng)吹來，成熟的麥子挺著沉甸甸的腰桿，互相磨擦著，發(fā)出嗦嗦的響聲。</p><p class="ql-block">小麥跳下電動車來到地頭，用腳踩了踩：“再晾一夜準行，明天咱就下地收麥?！?lt;/p><p class="ql-block">大春躡手躡腳來到小麥身后，一個“公主抱”將她抱起：“遵命夫人，不過今晚我得先把家里的小麥收了?！?lt;/p><p class="ql-block">“沒正形?！?lt;/p><p class="ql-block">小麥的手又接觸到大春的腰，這次是攬著。</p><p class="ql-block">夕陽西沉，艷麗的晚霞像一塊塊鮮紅的幕布掛在天空，地里的麥子是紅的，小麥的臉也是紅的，如一團跳動的火，剎那間，美翻了天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