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逝 水

第四維

<p class="ql-block">媽媽保留著許多老照片，可是，很多人卻已僅僅只是圖中人了，包括我的爸爸……</p> <p class="ql-block">我試圖去穿行您的心路，從您比現(xiàn)在的我都還年輕幾歲的年份。</p> <p class="ql-block">在我印象中，您極少笑得開心！從前，是在勞累了一天仰靠在您自己制作的沙發(fā)上，一邊閉目養(yǎng)神，一邊聽我背誦又被老師當(dāng)作范文的習(xí)作的時候。那種開心的笑，不是來自眼神，來自您內(nèi)心涌出的喜悅在臉上蕩開的漣漪！</p><p class="ql-block">后來，我一直叛逆到而立之年，我們之間總是相愛相殺。您則只會在見到我兒子時，才會笑得開心。那種開心的笑，是傾注式的，是用力的，仿佛見到的是您小時候特別乖巧的老兒子……</p> <p class="ql-block">逝水留痕，我終于蒼涼地體會到：為何爸爸極少笑得開心？您的一生，辛苦而卑微，然而在孩子、家庭面前卻一貫的意志堅定，從不抱怨，一生不愿向生活討巧，不愿放棄滿心的善良與深情！</p> <p class="ql-block">世間的父母，哪一位不曾深情過。而我們，絕不該成為父母人生戲劇中的悲情序曲！一代人有一代人的特定體驗(yàn)，本該以愛的名義去承受這種差異，可至少于我，這種領(lǐng)悟來得太晚太晚……</p> <p class="ql-block">我不得不抱怨自己，很長一段時光里，我是被道德綁架著去對您好，而您，即便感受到了，仍然不露聲色，隱忍地投予我并不開心的微笑！</p> <p class="ql-block">在我陪您走過的路上，一直如此……</p> <p class="ql-block">后來，媽媽身邊少了一個人。每一次給媽媽拍照時，內(nèi)心總會有一閃而過的酸楚。</p> <p class="ql-block">當(dāng)我成為兩個孩子的爸爸后，我才深刻地領(lǐng)悟到：爸爸，是多么神圣而需要隱忍的角色。而媽媽，是人世間最不應(yīng)該孤獨(dú)的人。于是，您走后，我總會不由自主地去看舅舅，我多么希望他們姐弟倆能在晚年相互傾訴、回憶、微笑。</p> <p class="ql-block">每當(dāng)我有出世、逃避的時候，我會將您的照片貼在耳邊，幻想著您在對我輕輕耳語：老兒子，你該走出去！</p> <p class="ql-block">擦拭、對話，抵抗那種“留不住”的針刺感！</p><p class="ql-block">祭奠生身血親，我寧愿像阮籍那樣，不用眼淚，用心，用血！此生最后一別，我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將您喚醒，然而，您的冰冷顯然從物理層面凍傷了我的臉頰，那種涼薄，與想您共生！</p> <p class="ql-block">我曾悲觀地認(rèn)為：一格至少20年沒用過的印泥，定然蓋不出爸爸的印章。可是，我做到了。因?yàn)?，我感覺爸爸還在！在您的房間里，只要我可能會用到的工具，依然可以一如既往地滿足我。當(dāng)我使用它們的時候，我也想象多年以前您用它們的時候的樣子——沉靜且執(zhí)著，您的溫度仿佛回來了！</p><p class="ql-block">我深信，爸爸只是將臉龐深藏在星星之間，用與您厚愛子女同等的濃烈，永恒注視??！</p> <p class="ql-block">我必須略顯遺憾地對爸爸說：“如果有來生，我不想再來人間了，希望爸爸不要再這么苦！”我同時還要刻骨地對爸爸說：“您一生善事做盡，由是，我堅信我現(xiàn)在的老兒子一定是您的來生，這也是我對他無限傾注，無限厚愛的源動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