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文字原創(chuàng)/朝華夕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color: rgb(176, 79, 187);">圖片來源/選自網(wǎng)絡(luò)</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兩天，父親又去山上挖冬筍了。嫁在龍游的小妹在家庭群里發(fā)了兩張父親挖冬筍的照片，還有一段小視頻。既有挖筍的動作畫面，又能聽到父親和妹妹的說話聲，現(xiàn)場感更強了?，F(xiàn)代手機的視頻功能真是好，可以讓你如臨其境，躋身現(xiàn)場。兄弟姐妹姐妹見之，迅即圍觀點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也仔細(xì)地看了看圖片和視頻，父親挖冬筍的鏡頭映入了我的眼簾。只見父親在妹妹隔壁的毛竹山場上，手握一把鋤頭，躬身用力挖筍，竹根附近的泥土已被挖開，新挖的泥土下面，露出一只鵝黃色的冬筍。父親移動腳跟，欲尋找合適的位置，站穩(wěn)身子后，掄起鋤頭，試圖一次性使勁把筍起上來，但起了幾下還是未動，仍有一半躲在泥土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挖筍經(jīng)驗豐富，這點難度難不倒他。他小心地挖掉冬筍周圍的泥土，讓冬筍露出了全身，這下就輕而易舉了。接著他又高舉鋤頭，對準(zhǔn)冬筍根部，用力一鋤，冬筍就乖乖地躺平在泥土里。那揮鋤的姿勢和力道，根本看不出是年已八旬有六的老人，估計他在挖筍的時候，也忘了自己的年齡。否則那身上的力氣是從哪里來的呢？</p><p class="ql-block"><br></p> <div><br></div><div>父親是山里人。從小就與冬筍打交道。那時的老屋地處西坑，這是一個偏遠(yuǎn)的深山溝，距離柴家地方有3里路。房前屋后都是毛竹山，狹長的西坑一直往里延伸，我還依稀記得里面的小地名：中灰鋪、西坑尾和東坑。西坑的兩面都是青山，山上的毛竹郁郁蔥蔥，每一根毛竹的根部，深埋在地的竹鞭上悄然地孕育著一根根竹筍，等到來年春天，你在竹林里便會欣喜地看到，雨后春筍層出不窮的景象，這就是毛竹新老交替的生機與活力！ <br><br>父親說，挖冬筍的時間一般立冬過后。11月初的冬筍比較小，三四根冬筍的重量才一斤。挖冬筍時，要仔細(xì)觀察竹根周圍的泥土，如果泥土平整無異，說明此處無冬筍。若見到泥土表面裂開了一條細(xì)縫，則下面十有八九有冬筍，尖細(xì)的筍頭冒出來時，竹根附近往往有破土裂縫的跡。這是基本常識。所以眼光很重要。發(fā)現(xiàn)之后，還要用腳輕輕踩踏再試探虛實，通過腳踏驗證，最后才能真正確定有無冬筍。當(dāng)然要正確判斷冬筍的方位，還需在實踐中摸索經(jīng)驗。</div><div><br></div> <div><br></div><div>以前在生產(chǎn)隊集體化時，毛竹的價格比較高，冬筍的身份顯得有些尊貴。大隊還限定了挖冬筍的時間。冬至前放開讓村民自由挖。那段時間，大家紛紛上山，東找西挖，毛竹山被挖得一片狼藉，像被野豬撬過似的，又像是挖熟的番薯地，高低不平，溝壑滿地，挖多挖少全憑自己的本事。我曾經(jīng)和父親聊過他年輕時挖冬筍的經(jīng)歷。父親回憶當(dāng)年挖冬筍的情景，口中仍然流露出一種興奮的心情。</div><div><br></div><div>他說有兩次印象特別深刻。一次是1950年冬，他剛滿13歲，一天他和鄰居到西坑尾挖冬筍，那幾天正是大隊開放挖筍，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已經(jīng)在翻挖了。就在別人翻挖時沒有注意到的大路邊，被父親一連挖出6根冬筍，外殼松黃，光溜新鮮，他急忙拎回家一稱，足有5斤多重，奶奶看到笑壞了。</div><div><br></div><div>說到這里，父親抑制不住地發(fā)出爽朗的笑聲。他的回憶表情有些激動，似乎還停留當(dāng)年的氛圍里。這么多年，父親還能記住兩個關(guān)鍵的數(shù)字，足見他的印象之深了。我沒想到，挖冬筍的心情是如此美妙，也如此難忘。<br></div><div><br></div> <div><br></div><div>第二次是在1958年冬，父親從廿七都造水電站的工地請假回家，準(zhǔn)備炒菜帶去工地?；丶液?，他就悄悄地扛著一把鋤頭，早早直奔西坑尾去挖冬筍了。原本打算挖幾根冬筍炒酸菜，準(zhǔn)備帶到工地上去吃。連續(xù)兩天，父親挖到15多斤冬筍，當(dāng)時著實驚喜。看到這么多好冬筍，父親又改變了主意。他舍不得自己吃，他要拿到峽口街上去賣。</div><div><br></div><div>從西坑老屋到峽口，路途較遠(yuǎn)，要走近40里的路，那時的交通只有兩條腿兩只腳。來到峽口，找到路邊的一家飯店，就把冬筍賣給了飯店，老板遞給父親3元多錢。父親高興不已。這回他沒有賣吃的東西，而是到布店里剪了兩塊新布，拿回家讓裁縫師傅做了新衣和新褲。那時，穿比吃重要，父親以筍換布，換來一身新衣褲，也很開心。我想，父親之所以和我回憶這兩件事，是因為在他漫長的歲月記憶里，曾經(jīng)有過一段最輝煌的挖冬筍歷史。<br></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冬筍只能挖到冬至，冬至過后，大隊就發(fā)禁筍令，干部在村口插上醒目的禁牌，嚴(yán)禁挖冬筍，違者處罰。大隊這樣做目的是保護來年毛竹的產(chǎn)量。因為過了冬至的冬筍，成活率很高，一根冬筍一根新竹，挖一根筍，就少一根竹。禁筍令還是有震懾威作用的，路過的人們看到禁牌，就不敢擅自上山挖冬筍了。這也是規(guī)矩，大家都應(yīng)該自覺遵守。</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在這方面是很注意的。但也發(fā)現(xiàn)個別膽子大的人，竟然偷偷摸摸上山，把挖來的冬筍夾藏在一擔(dān)柴禾里。那時偷筍是極不光彩的行為，若是被抓到，不僅要罰款，還要沒收冬筍和鋤頭等“臟物”，影響很壞，顏面掃地。多數(shù)人不敢去冒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冬筍有大小年之分。大年的冬筍數(shù)量多，易挖，而小年的冬筍產(chǎn)量低，不易挖，基本無筍可挖。要從毛竹的長勢上去辨認(rèn)小年竹，竹葉呈墨綠色的，我們那兒的方言叫“烏冬青”的毛竹。竹尾垂頭的指向，大抵就是竹鞭的方向。挖開竹根周圍的泥土，挖竹根找竹鞭，然后順著竹鞭跟下去，直至找到冬筍為止。雖然費時費力，但挖筍興趣甚濃，激情滿懷，不會因此而厭煩。到了冬至，冬筍已漸漸長大，一條竹鞭最多能挖到兩三根冬筍，大的有1斤多重。冬筍雖然對土壤環(huán)境的要求不高，但受旱情的影響很大。大旱之年的冬筍不易生長，一般也挖不到冬筍。</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當(dāng)年也是挖冬筍高手，每次上山都沒有空手過，而且挖的完好無損。他的經(jīng)驗4個字，即小心，耐心。所謂小心，就是第一鋤下去時用力不能過猛，要輕輕地刮去表層泥土，看到筍頭冒出來，小心扒開周圍的泥土，爾后對準(zhǔn)冬筍的根部，再用力挖，冬筍就“咯吱”一聲挖出來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所謂耐心，就是要耐住性子，不能有急躁心理。在竹根四周，在別人挖過的山地里，仔細(xì)地觀察，反復(fù)地尋找，說不定還能挖到大冬筍。相反，粗枝大葉，掄起鋤頭亂挖，或挖到一半就想直接起筍，就很容易挖破冬筍，或者攔腰挖斷，若是泥土深處的冬筍，蠻勁撬動還會撬斷鋤頭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是挖冬筍的“四字訣”，也是父親的經(jīng)驗之談。除此還有其他的綜合因素。我只挖過春筍，沒有挖過冬筍，就體會不到其中的奧妙了。但我覺得，挖冬筍很有樂趣，也挺有意思。從找到冬筍時的喜悅，到挖出冬筍時的興奮，都是非常享受的過程。</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不同的土質(zhì)孕育出不同的冬筍。黑土里的冬筍一般沒有黃土地的鮮嫩，從黃土地里挖出來的冬筍，殼黃肉白，味道要鮮美的多，所以人們都喜歡黃泥地的冬筍。挖冬筍考驗的是智慧和用心。辨識冬筍，需要智慧，需要山里人的獨特眼光。挖好冬筍，需要用心，需要得法的鋤頭功。看似簡單，實則有技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冬筍是一種根莖類蔬菜，生長于疏松、透氣和排水良好的土壤中，汲取大地之養(yǎng)分，自然之精華，秋冬之孕育，味道十分鮮美。深受人們的青睞，城里人尤甚。山里人不僅熱衷挖冬筍，而且也喜歡吃冬筍。俗話說，山珍海味不如冬筍一味。冬筍的營養(yǎng)價值很高，它富含蛋白質(zhì)、維生素和礦物質(zhì)等多種營養(yǎng)成分，對身體健康非常有益。</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最愛吃冬筍炒肉片，如果用五花肉炒冬筍，放入農(nóng)家土蒜苗，肯定又香又嫩又好吃。另外，用冬筍、腌冬菜和肉炒的雙冬菜，也是一道開胃好吃的私房菜。鮮嫩的冬筍，菜緣極好，它可以和任何菜混合，混合的結(jié)果，就是“鮮香”兩字。</p><p class="ql-block"><br></p> <div><br></div><div>如今毛竹已不值錢，老家毛竹山上的毛竹，早就無人問津，一根根毛竹顯得有些自卑，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低頭豎立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無人撫育管理的毛竹山，呈現(xiàn)出一派荒涼：土壤是板結(jié)的，山場是寂寞的，雜草是叢生的，冬筍也是寥寥無幾的。村民們?nèi)齼蓛蛇M山尋尋覓覓，睜大了眼睛都沒有挖到幾根冬筍，他們對西坑、東坑等地的毛竹山大失所望。</div><div><br></div><div>現(xiàn)在唯一能夠挖到冬筍的毛竹山，是我老屋附近的后門山，那是鄰居承包的毛竹責(zé)任山。這老兄對這片毛竹山傾注了心血，年年鏟挖撫育，致使土壤疏松，有利冬筍生長。近段時間，他經(jīng)?？钢话唁z頭，在毛竹山上轉(zhuǎn)悠，看到冬筍揮鋤就挖，見一根挖一根，很快就把編織袋裝得鼓鼓的。前些年冬筍開挖季，我曾經(jīng)到他山上體驗過幾回，深感挖筍的滋味遠(yuǎn)勝吃筍的味道。<br></div><div><br></div><div>冬筍是大自然賜予人類的美食，無論是艱苦的過去，還是富裕的現(xiàn)在，冬筍依舊，年年生長，胸有成竹。不管你愛與不愛，冬筍初心不改，一直在我們的餐桌上，調(diào)味著我們的生活，滿足了我們的味蕾，這是多么的虔誠！我們應(yīng)該尊重自然，珍愛冬筍，培育冬筍。</div><div><br></div>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現(xiàn)時的鄉(xiāng)村，正在改變對冬筍的看法，重新認(rèn)識和拓展冬筍的休閑功能。有的鄉(xiāng)村旅游行程中，特意安排了挖冬筍的內(nèi)容，讓一些城里人去體驗挖冬筍的樂趣。當(dāng)挖筍成為鄉(xiāng)村的樂趣，鄉(xiāng)村的氛圍就不一樣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親挖冬筍的激情似乎還沒有完全消退。老屋從西坑搬出以后，雖然遠(yuǎn)離了毛竹山，挖筍沒有過去方便了，但父親早有打算。十多年前，他就在老家后面的半山腰上種下了幾根毛竹。留得毛竹在，不怕沒筍挖。每年冬至前后，他經(jīng)常上山檢查冬筍的動靜?？吹礁赣H挖筍歸來，那滿心歡喜的開心樣子，我才真正理解了有一種樂趣，叫做挖冬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但我始終感覺到，現(xiàn)在挖冬筍，吃是次要的了，體驗和鍛煉才是真正的目的。挖筍是全身運動，挖一根冬筍會讓你全身發(fā)熱甚至流汗，且冬筍的味道也沒有過去那么香了。不知是冬筍變了，還是我變了，或許都沒有變，是新時代的生活變得更加美好了。 </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上圖為父親在挖冬筍）</p> <h1 style="text-align: center;"><i><b><font color="#167efb"><br></font></b></i></h1><h1 style="text-align: center;"><i><b><font color="#167efb">謝謝您的賞閱與美贊</font></b></i></h1><div><br></div><div><br></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