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記憶是一片海，任憑思緒馳騁；記憶是一碗餐，酸甜苦辣遍嘗……人的一生都有記憶，在歲月的流淌中記錄曾經(jīng)的過往。儲存若干年后，翻過泛黃的憶頁，呈現(xiàn)的卻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珍貴動人。</p><p class="ql-block">值第39個教師節(jié)來臨之際，憶漣蕩漾，再次想起我敬愛的老師蘇雁芝。由心而發(fā)，將幾則小事連串，不成文章，卻是經(jīng)歷，寫下來也好。算作教師節(jié)呈獻老師的一種緬懷和紀念……</p> <p class="ql-block">……清晰記得，小學(xué)三年級時，我家小巷口那座平房小院學(xué)校不知什么原因關(guān)了，整個四年級是在不遠處一座清真寺里上的，老師隨之也全部換了。一切都很糟糕，院子北邊一溜兒全是鐵作坊，噪音很大。僅管關(guān)上門窗，坐第一排也聽不清老師講課……還好老師較隨和，講半堂留半堂，自己默讀、做題。得過且過，兩相情悅……</p><p class="ql-block">不料這好景也不長，下半年剛開學(xué)不久的一天，我突然在教室暈倒，四肢冰冷，渾身顫抖。有同學(xué)急將我扶起到坐位上，但仍顫抖不已，木凳子與我同抖轉(zhuǎn)圈兒，一陣就竄出一米來遠……數(shù)學(xué)課孫老師一邊找衣服捂我身上，一邊叫同學(xué)速將一杯燙開水給我喝下……稍穩(wěn)，孫老師派兩名男生送我回家……</p><p class="ql-block">回家后母親找來大厚被子，又灌了一個熱水瓶，昏迷中睡了一覺，醒來還是冷得厲害，牙齒都在急速顫抖，水都挨不到唇邊，并伴有惡心癥狀……一會兒，懂醫(yī)的二哥趕到，告訴母親這可能是傷寒霍亂一類，應(yīng)趕緊上醫(yī)院……在醫(yī)院，因抖得很兇，話都不能講。醫(yī)生找來熱水，但怎么也喝不上，椅子跟著整個人像上了發(fā)條的電馬，想停都停不下……打了一針鎮(zhèn)靜劑，初斷是急性傷寒，必須大醫(yī)院就診……就這樣昏昏沉沉壓炕足足半年，整一個學(xué)期，過年也不知怎么過的……隨后大腦一片空蕩，什么都不記得。眼看開春，快開學(xué)了，急著要上學(xué)。但頭和腳不聽使喚，眼前發(fā)黑，站立不穩(wěn)……過了兩天，“鐵作坊”孫老師找到我家，噓寒問暖后告訴我兩件事：一是四年級下半期按休學(xué)算，不影響升五年級；二是“鐵作坊”學(xué)?；剡w，仍是原址，不過校名變?yōu)榱藚^(qū)商業(yè)子弟學(xué)校……并說新校老師整體素質(zhì)很棒，叫我好好學(xué)習(xí)，刻苦努力，直接去報到就行了。</p> <p class="ql-block">即日，懷著不安的心情，踉踉蹌蹌走進老?！矍皡s豁然一亮：窗明桌凈，生氣盎然。大門口和每間教室門口都有光鮮的標幅和板報……那字非常端莊清秀，內(nèi)容豐富，氣象萬千，就連原來工友老漢的銅搖鈴也變成了很大一個電鈴……一切令人振奮。后經(jīng)打探，原來這一切都是新校老師們的大作……</p><p class="ql-block">翌日正式開學(xué)，校長致詞后一一介紹了每一位老師和班主任。我們五一班班主任老師是兼教導(dǎo)主任，叫蘇雁芝，主教語文課……跟著校長的目光，大家一齊將目光投向這位蘇老師：她個頭很高且壯，寬肩膀、方圓臉，短燙發(fā)?？雌饋砗軞鈩莺芑砹粒蟹N使不完的勁感覺。如無前題，一定運動健將無疑……也似有種凜然正氣，勢壓邪惡之震撼力，故也令人肅然起敬，望而生畏……</p> <p class="ql-block">感覺如此，感知無盡……在隨后整整兩年的磨合中，我們的這種感覺隨日月的蹉跎，漸成感情……</p><p class="ql-block">現(xiàn)實中的蘇老師人格魅力無窮。予人以永不干涸之泉；永遠向上的精神；蓬勃堅毅勇克艱險之力量；闊闥求知進取之襟懷……</p><p class="ql-block">現(xiàn)實中的蘇老師一身正氣，毫無與時代相匹的咿呀嚶嚅、嬌柔悠腸之風。</p><p class="ql-block">現(xiàn)實中的蘇老師一半是鋼，一半是水。似鋼鐵公司剛正不阿；是涓涓細水澈底清流……</p><p class="ql-block">她并無咬文嚼字，堂皇闊論。她的大課堂永遠是做人，及至滲透在課間、業(yè)余生活中……她用自身的修養(yǎng)、言行在履行一個人民老師的表率作用；用無形的課文時時敲響做人的真諦，激勵鞭策學(xué)生進步向上……</p><p class="ql-block">講課中，她很隨性很自然，無論怎么深奧的課文，從她嘴里一出明明白白。她講唐詩宋詞及古散文，并不要求默寫通背，而是先是開頭篇，從人物背景到文字背景交代清楚；然后逐字敲璣，領(lǐng)略大意和主題思想～～再通過個別提問，加深記憶……這和那時的風氣格格不入。后來通過幾次市區(qū)小學(xué)觀摩活動，得到了廣泛好評，并普遍推廣……由于有她和全校老師的辛勤耕耘，我們這個班也成為全校的尖子班。這個微小學(xué)也成了全區(qū)、全市的模范小學(xué)。</p><p class="ql-block">有次，出于好奇，趁她不在，我偷翻了她的備課資料，那是厚厚一大本，每頁密密匝匝，重點處紅筆勾畫……那時很感奇怪，為什么寫的這么多，講課卻那么的簡單，那么的明了……現(xiàn)在看來這才是學(xué)問態(tài)度，是一種厚積薄發(fā)的真才實學(xué)。</p><p class="ql-block">蘇老師很豪放，蘇東坡是她的最愛，講來口若懸河。但她行事卻很細心，她批閱學(xué)生作業(yè)兩件事：一是小紅旗，為了勉勵向上，她自己動手篆刻了一面紅旗印章；二是批語，她的批語文字雋秀，語論精準，往往一句至髓，讓人心悅誠服…….她的字和文采一樣漂亮瀟灑且遒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她涉獵廣泛，知識淵博，誨人不倦。同樣課教中，她總有新招。她的語文課總是生動有趣。氤氳中遠拋書本，輒之以?；引線穿城，漸臻闊甍……一闕蘇詞，引人入勝，帶你走進詩詞天地，撞入東坡宏浩世界；一則<憫農(nóng)>，引你廣曉天下，勾連出<水滸>、黃泥崗生辰綱的動人故事……聽者，全神貫注，不知自我；師者，驚木課鞭，置身其境。動情處，只見“說書”的蘇老師擼袖開懷，拳腳欲出，令人入迷，恍入其中……</p><p class="ql-block">她熱愛本職，勤勉教學(xué)，想方百計諭教子弟；她待人寬和慈祥，以生為友，融融共處，整個班級都是她的朋友；她謙虛謹慎，光明磊落，錯對放在課堂上；她和藹可親，無微不至，勝如家人。她愛好廣泛，無一不通。乒乓球非常出彩，全校無人可敵；小鋼琴很棒，口琴也屬一流。她常說，一個人沒點愛好是不行的。愛好可使人變得活躍聰明，益于求知和工作……在她的建議下，我班成立了口琴隊丶乒乓球隊、書畫組……還拿過幾次區(qū)上獎勵。</p> <p class="ql-block">……蘇老師的這種教學(xué)方法很快不脛而走，整座城市教育界都在傳開、討論、觀摩……也有人說這是封資修……我們還小，當然不懂這些大論，只一樣：癡迷。由課堂而生發(fā)的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癡迷；由這種癡迷釋放的一種欲望、一種向往……我四年級近一學(xué)期沒上，進新校高年級顯然非常吃力。本就不喜的數(shù)學(xué)課像聽天書，幾天就拉下一長串作業(yè)……但就是喜愛語文，酷愛蘇老師的滔滔不絕……這種偏好偏偏后來讓我付出代價。</p><p class="ql-block">五年級期末考試在即，我腦子竟一蹋糊涂……果不其然，數(shù)學(xué)不及格，倒數(shù)第一。得知成績后，嚇的不敢回家。那天下午在街口徘徊再三，直到近黃昏才悻悻而歸。誰知剛到窗下就聽到有人說話，仔細一聽才知是蘇老師家訪。那個年代，家訪是有一定說法的：要么太差勸其退學(xué)，要么出現(xiàn)奇跡。母親當然知曉輕重，猜到我很差所以老師登門，就直接了當說讓我留級，不要勉強硬撐，對誰都不好一類的謙詞……但蘇老師態(tài)度堅決，怎么都不肯讓我留級，當著母親面做保證：別的同學(xué)能留級，那是由不得的事，但像我這樣的學(xué)生怎么著也不能留級，學(xué)校一定做出努力，幫助補課，爭取考上重點中學(xué)……</p><p class="ql-block">那一夜輾轉(zhuǎn)反側(cè)，不知是喜還是憂。真煩，還是病床上好……后來反思才發(fā)覺，不是我好，而是不好的心理素質(zhì)！這才是蘇老師苦口婆心扶我上墻的本意！</p><p class="ql-block">剩下的日子就是每天下午兩小時的免費單挑補課。數(shù)學(xué)老師是校長本人，也是女的，皮膚白晳，小巧玲瓏。滿口的123，寧波人，熱情總讓人感動而不知所措。僅管你倦怠了，她仍在口若懸河，唾星四射……沒有任何理由不聽，更無任何理由使性。這是她的家，她把眼前的一切都給了我，毫無理由不聽課……</p><p class="ql-block">就這樣，我照著蘇老師給的路，走上了六年級。剩下的日子盡管很艱辛，但還是走到了最后……</p><p class="ql-block">不久，那場運動來臨。一切無暇顧及，隨風漂散；緊接著又是上山下鄉(xiāng)，一去五年，鮮活的故事塵封……直到1983年，偶見報紙登一頭像，一眼認出，這就是蘇老師！但卻是訃告！屬文寫到：甘肅省首位特級教師、勞動模范、剛當選的省政協(xié)委員蘇雁芝同志因患腦溢血逝世，享年51歲……這炸雷突如其來，實在難以置信！隨后經(jīng)查，證實老師確實走了……運動前夕，我離開了，不知其里；運動后日，撥霧見晴，方知這中間的故事……正如前所測，一些人拿她做事，封資修！這頂大冠不可小覷，它大可壓死人，置人于死地……但有一事確難想通：這些人里頭竟有一位蘇老師的得意門生在張牙舞爪……</p><p class="ql-block">做的最好的，罪過越大。期間她受盡了百般凌辱，但那一顆堅毅的心沒能使她屈服！她以頑強的意志送走了多少個日落星辰，終于迎來了一個永恒的春天。可想而知有多興奮！她恢復(fù)了自由，恢復(fù)了工作。她正在日夜追夢，勤奮工作，憧憬美好的未來。傾心編織一個春花爛漫的美麗校園；她正在挑燈溫氳教書育人的芳香……</p><p class="ql-block">這一夢竟成長夢，一夢長眠；</p><p class="ql-block">這一夢竟成決絕，今世再無！</p><p class="ql-block">走好！敬愛的蘇老師……</p><p class="ql-block">一年一花，我會季季存擷，39束康乃馨呈獻您；</p><p class="ql-block">四十年風煙盡去，一切無負您愿；</p><p class="ql-block">蘭蕙幽馥，累累結(jié)李。</p><p class="ql-block">一日為師，終生受教。期您音容笑貌當與日月長存，永銘心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寫于 2023‘教師節(jié)前燈下</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