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傍晚,雨停了,望望窗外,應(yīng)該是個清新的世界。</p><p class="ql-block">突然就懷念起老家的院子來,雨后,院門口地面被沖刷得一片清亮。人們聚在一起,男人們聊著農(nóng)事,女人們納著鞋底,做著針線。小點(diǎn)的孩子們嬉戲打鬧著在大人間穿梭,大點(diǎn)的孩子則拿個空洗衣粉袋子去河邊的樹林子里尋蟬龜去了。蟬龜腌在咸菜缸里,是好幾季的解饞美味。</p><p class="ql-block">夜幕降臨,白天的酷熱已經(jīng)被雨水帶走,蟬鳴也隨之小了許多。間或會聽到一聲蟬鳴,夾帶著翅膀煽動的聲音,有時是飛到另一棵樹上,有時是掉落的地上,這時便會聽到一陣更為急促的撲棱撲棱翅膀煽動的聲響。</p><p class="ql-block">晚飯已端上桌,我們坐在飯屋前的槐樹下,經(jīng)常會看到有蟬龜慢慢地順著樹干向上爬去。有時候會感覺衣服里落進(jìn)了蟲子,驚叫一聲一把抓起時卻是一只誤入歧途的蟬龜,驚嚇變成了驚喜。</p><p class="ql-block">院子中央有一條明顯的分界線,北邊是靠近房子的地方是光凈的地面,南邊和西邊因?yàn)闃涠啵皇墙?jīng)?;顒拥念I(lǐng)地,里面的地面的土壤便有些松散,經(jīng)常會長些蘑菇出來,當(dāng)然更多的是一簇一簇的笑蘑菇,想到關(guān)于毒蘑菇的種種傳說,不免就心生恐懼。</p><p class="ql-block">院子南邊的三棵棗樹占領(lǐng)了院子里的半壁江山。自我記事起他們便長在那里了,因?yàn)槟転槲覀冮L出甜甜的棗子,所以頗受我們的喜歡,只是上面會有蜇人的毛毛蟲,我們的土話叫它蝕眼子毛。被蝕眼子毛蟄到可不是好玩的,老人們經(jīng)常用“讓蝕眼子毛蟄著了”來形容坐立不安,痛苦焦躁的狀態(tài)。拿大蒜擦,拿白酒擦,甚至用鞋底抽的暴力方式都用上了。但是恐怕幾天內(nèi),那種別樣的疼痛很難去掉。甜棗招人愛,但是因?yàn)檫@些可怖的小毛毛蟲每次走近棗樹都會變得小心翼翼,戰(zhàn)戰(zhàn)兢兢。但是在所有的樹中棗樹皮最粗糙,而且樹干彎曲,樹杈低,最易攀爬。對于不會爬樹的我來講,踩個高凳子再用些力氣便可以爬上棗樹享受到登高望遠(yuǎn)的感覺了。</p><p class="ql-block">棗樹的周圍是幾棵榆樹,榆樹在春天的時候早早地長出了榆錢,剛剛經(jīng)歷過物資匱乏的冬天,人們視其為美味佳品。但是到了盛夏,榆樹的樹干上便布滿了黃色的蟲子,這些蟲子集結(jié)在一起在樹干上鉆出的洞里不停地蠕動著,看上去著實(shí)令人不舒服。這時的榆樹就不招人喜歡了,我們完全忘記了春天時榆錢的香甜,強(qiáng)烈地想將它們清理出院子去。但是他們依舊一年年地生長在那里,春天長出榆錢,夏天長滿蟲子。樹干上留下了或大或小無數(shù)個疤痕,記錄著歲月的痕跡。</p><p class="ql-block">院子的西墻邊是五六棵臭椿樹,臭椿樹葉子同香椿葉差不多,但排列更規(guī)則。樹干長得更是筆直挺拔。臭椿樹上有一種蟲子,多年以后百度了一下子才知道叫臭椿溝眶象。還別說,它的外形真的和大象有點(diǎn)象:弓著背,還有個不算太長的長鼻子。我們那時候管它叫干勾瓣。干勾瓣喜歡假死,經(jīng)常是四肢蜷縮起來躺在那里一動不動。我們將它放在地上,一邊用手拍地,嘴里一邊唱著歌謠,喚它醒來。也不知道些歌謠是誰編出來的,反正我們都會唱。那時候全村的孩子都知道我家有臭椿樹,每逢夏季孩子們便來到我家院墻外尋找干勾瓣。尋到的便湊在一起,將四肢蜷縮做假死狀的干勾瓣放在地上,大家用手拍打著地面嘴里唱著歌謠呼喚著各自的干勾瓣,讓它們快點(diǎn)醒來,當(dāng)它們舒展四肢慢慢醒來后,再讓它們比試誰爬得更快、更遠(yuǎn)一些。攥過干勾瓣的手會留下一股怪怪的洗也洗不掉的味道,但是大家卻將干勾瓣當(dāng)做玩具,唱著歌謠,看它們假死,看它們被喚醒,看它們爬行。孩子們玩得開心無比,樂此不疲。</p><p class="ql-block">后來我們搬離了老家的院子,再后來老院子隨著村里的規(guī)劃一起劃為農(nóng)田。現(xiàn)在那里早已沒有了村莊的痕跡。因?yàn)樵谕獾?,我沒有看到老家的院子房子扒掉,樹木砍掉最終夷為平地的情形。</p><p class="ql-block">在我心里老院子的樣子一直還是原來的樣子,刻進(jìn)生命里。</p><p class="ql-block">下雨了,雨又停了,站在老家的樹下,不知道誰晃動了樹干,搖落的水滴浸潤進(jìn)童年的夢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