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這兩天，女歌手李玟抑郁自殺的消息，鋪天蓋地。由此引發(fā)的各種說法，也鋪天蓋地。我看了好幾則，大多隔靴搔癢、隔岸觀火、 隔霧看花、隔二偏三......說不到點(diǎn)子上。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曾多次到深圳精神病院(康寧醫(yī)院)就診開藥，或自己或陪人。排隊候診時，仔細(xì)看了精神疾患的醫(yī)學(xué)宣傳欄，別說抑郁，連失眠，目前都說不清楚內(nèi)在病理機(jī)制。人體骨肉、血管等有形物質(zhì)部分， 解剖能看得一清二楚。神經(jīng)系統(tǒng)之運(yùn)作規(guī)律和精神障礙， 仍在科學(xué)無止境的探索中。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個體身心有異，得同一種病，臨床癥狀也不盡相同。開啟近代哲學(xué)的康德認(rèn)為，人的先天認(rèn)知模式限定了接近“物自體”的本真，現(xiàn)代哲學(xué)則解構(gòu)了語言的還原表達(dá)和準(zhǔn)確理解。如此，隔了兩層，更是因人而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無疑，我的親身經(jīng)歷和言說，也在認(rèn)知和語言困境之中。但久病成不了醫(yī)，同病相憐，比之隔行如隔山的門外人，畢竟多些相近之處，說說個人體驗和周邊親友的交流體會。</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賓州度假村的晨霧（2023.6）</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第一次犯病，是生了兒子之后。冬季，忽然就心慌意亂坐臥不寧，要靜脈注射葡萄糖之類，才能緩解。如是幾回，懵懵懂懂，抗過來了。之后近十年，每到寒冷季節(jié)，就有類似感覺，趕緊穿?吃飽，找點(diǎn)事干，岔心分神。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現(xiàn)在知道，是產(chǎn)后抑郁癥。懷孕分娩對于女人而言，豈止肉體的負(fù)累疼痛，心理受到多大刺激和改變? 不知道。后續(xù)的頻發(fā)，則與季節(jié)相關(guān)。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讀過丹納的《藝術(shù)哲學(xué)》，氣候環(huán)境種族之差異，用中國人的說法， 即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北歐人陰郁，俄羅斯文學(xué)和音樂是最好的例證; 南歐人熱情開朗，西班牙斗牛和舞蹈夠狂。因為光照充足與否，因為大腦多巴胺(引發(fā)人的快樂情緒)分泌多少。</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以為睡不著、犯抑郁就是心眼小，想不開，大不咧咧就沒事了。我要說，這是污名化的無知和偏見。我的爹娘，一個謹(jǐn)小慎微，一個心直口快，結(jié)果呢? 沉默寡言的父親從不失眠，快人快語的母親，不但自己失眠，還遺傳給了所有孩子。</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兄妹三人，性情各異，工作性質(zhì)不同，婚姻家庭迥然，個個在劫難逃。身為醫(yī)生的母親說，體內(nèi)缺少某種微量元素，難以合成褪黑素，故此失眠。一種猜測吧。抑郁未必失眠，而失眠久了或重了，必定抑郁。家人的抑郁，皆因失眠所致。</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最嚴(yán)重的是我哥。一度要接受電擊治療，無藥可醫(yī)。而他脾氣溫和，人緣極好 ，買二手房與原主成了哥們，人家把鋼琴撂下;耍賴欠租的房客讓人牙癢癢，一旦有事，外科主任醫(yī)師的他，在國外給本院打招呼，是自家親戚。這樣的性子，任誰也輪不到他病到這份上啊?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去探視，他問: 我怎么到這兒來了?淚水差點(diǎn)下來。記得老爸有幾個兄弟姐妹? 一一道出，心寬點(diǎn)兒。全然失憶的，只限近半年。出院回家，十天半月，出門我都同行，沒了空間概念。不得已，誰肯接受這樣的治療?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再次抑郁，是離異后的兩年，而不是當(dāng)即?；橐鲋谖?，已煎熬十二年，為兒子遷就。他一上大學(xué)離家，斷然提出，果決辦理，大快人心。本是解脫，如何犯病? 獨(dú)自支撐孩子的學(xué)費(fèi)、生活費(fèi)、外語培訓(xùn)考試、留學(xué)投寄資料等等，最高一次帳單上萬元。十來萬的存款不能動，作為資金擔(dān)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心理壓力大，身體太勞累，每個周末都不休息，到外地上函授。每周三次，一大早到外企教漢語。半年下來，就垮了。渾身不自在，內(nèi)心發(fā)毛，六神無主，惶惶不可終日，心理虛弱、軟弱、脆弱，大事小情都跟鄰居病友念叨。</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底為何，說不出，沒啥想不通擱不下的難題，優(yōu)秀懂事的兒子眼看熬出來了，高興還來不及呢。 顯然，迫在眉睫的經(jīng)濟(jì)壓力是直接導(dǎo)火索，但只是駱駝背上的最后一根草。</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多年堆積下來的負(fù)面心理因素，錯綜交織，工作不順、事業(yè)無望、愛情破裂、家庭危機(jī)、親情矛盾、友情傷逝等，剪不斷理還亂，心結(jié)纏繞多年，神經(jīng)系統(tǒng)繃不住了，徹底紊亂。要命的是，還有遺傳因素的潛伏誘發(fā)。</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卻表現(xiàn)為生理上的種種不適，不是想不開，而是活不好，從頭到腳 ，每個毛孔都不舒服，活像大難臨頭的極度惶恐不安。這難再大，真落在頭上，承受或垮掉，干脆利落，長痛不如短痛。</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可是，它就讓人這么七上八下、誠惶誠恐懸著，上不著天下不挨地，真正是生不如死。這就是抑郁癥，我的感受。真真切切，是生理層面的問題，甚至猜想，或許類似毒癮發(fā)作的難受勁兒？</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到了這個份上，除了吃藥，大劑量的抗抑郁加安眠，沒別的法子，目前。再不行就電擊治療，類似于大腦格式化，重新啟動，建立新的神經(jīng)系統(tǒng)路徑，抹掉雜亂無章的舊痕。我哥那半年的經(jīng)歷，多半是記憶中的空白。</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種痛不欲生的全身感覺，是彌漫性的，沒有明確的儀器檢查異常指標(biāo)，沒有可觀察到的器官組織病變?？瓷先ズ煤玫?，沒有炎癥發(fā)熱紅腫瘤包痙攣?zhàn)冃蔚热魏瓮獠堪Y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所以不被外人理解，心胸狹隘、無病呻吟、敏感矯情、玻璃心、富貴病之類偏見嗤笑，讓人無奈無語，雪上加霜，自慚形穢，不敢聲張，悶著受著，抗不下去了，就……</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常識啊，發(fā)燒疼痛，吃退燒片止痛藥就成，誰會來通心理疏導(dǎo)：你想開點(diǎn)兒，別燒了、別疼了，這不瞎叨叨嗎? 可面對抑郁癥病人，不少人就這么熱心參與安慰和治療。還是朋友，能說啥？苦笑，無計可施。不來輕描淡寫冷言譏諷，阿彌陀佛！</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15px;">賓州州立公園</i></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那個鄰居病友，與我同歲，最終走了絕路，毫無征兆。頭天一起散步，次日下午，打電話約她，其夫說走了。咋不等我? 去天堂了!沖到她家，走進(jìn)臥室，宛如熟睡，情不自禁摸她的臉，似乎會醒，釋然解脫的寧靜面容。她病得很重，成年累月最大劑量的用藥，提前退休，丈夫體貼，無任何壓力，也沒治。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我還好，從第二次犯病開始，謹(jǐn)遵醫(yī)囑，規(guī)律用藥，每晚必服，已成心理依賴。醫(yī)生說，短期大劑量、長期小劑量，一點(diǎn)問題都沒 有。我信，只能信，不然咋活 ?不吃睡不著會犯病，吃了又瞻前顧后，無所適從，無可奈何，無路可走。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吃了十幾年藥，我沒變傻，只是戒了酒，精神類藥品加酒精，傷害肝腎。白酒一滴不沾，夏天游泳回來，喝點(diǎn)啤酒解乏，偶爾小聚抿兩口紅酒。原本能喝，祖上開高梁酒坊，一家人都能喝。</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時常睡不好，時常自我寬慰，活著就好，比你慘的人多著呢。沒有心理壓力，吃藥就吃藥，失眠就失眠，逃不脫躲不開，除了承受和解壓，還能咋地? 在命運(yùn)面前。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坦然之外，多少有些應(yīng)對方式，多曬太陽、多吃安神食品、盡量規(guī)律作息、情緒波動打坐靜心......重要的一點(diǎn)，遠(yuǎn)離人群，少受干 擾。遺世獨(dú)立，只有兩個穩(wěn)定的微信群，家庭和單位退休。余皆可有可無，相安無事可留，風(fēng)吹草動立馬走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每每聽到因此癥撒手而去的人事，默然無語，心里一沉，又一個……我不知他或她面對什么樣的生理折磨和心理噬嚙，最終拋棄親人，解脫算了。惟愿醫(yī)學(xué)早日揭開這個詭秘殺手的面目，幫助患者脫離深不可測的苦海。</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