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題記——隨時代的不斷發(fā)展進步,“”老家”一一詞終將成為一個歷史名詞。趁“老家”還未“老”,趁我,對她還有印象,我用一二文字記之,以傳后輩。</p><p class="ql-block"> 老家,我們的根。老家在,根在。</p> <p class="ql-block"> 我的老家,在甘肅省慶陽市西峰區(qū)溫泉鎮(zhèn)齊家樓村,村里有一戶樸實勤勞不大富裕的人家,那里就是我的根。</p><p class="ql-block"> 而據說,我的先祖最初是明朝年間從山西大槐樹那里移民過來的,分別是在明洪武二年,洪武六年和洪武八年,所以現在在董志鎮(zhèn)還有二年村,六年村,八年村。我的舅舅家就在六年村,所以我應該是當年移民的后裔,那里是我的根之根。可由于其年代已久遠,加之我也沒有認真去考證過,其真假我說不清楚,只是有一首歌謠這樣唱:“問我祖先何處來,山西洪洞大槐樹;祖先古居叫什么,大槐樹下老鸛窩?!贝蠡睒溥@個根,我沒有印象,此處不再談。</p><p class="ql-block"> 記憶最深的,是我現在的老家。</p> <p class="ql-block"> 老家面南向陽。</p><p class="ql-block"> 童年時期,我的家很窮,日子很苦。家里只有兩間胡基箍的箍窯,坐落在院子的東南角。一間做灶房兼住人,另一間好像放雜物。三間土木結構的破舊的上房。一座由胡基建成的窄小的門樓。窄小到只能容架子車出進,一米八幾的父親進門時還要彎腰。兩扇木門,吱嘎作響。門檻很高,年幼的我時常從門檻的那個地方鉆出鉆進,只圖好玩。黃土筑的圍墻,其中大門右手處是我的“樂園”,美美趁大人不注意時,我就搖搖晃晃著溜出去,在那堵墻上挖土吃,吃的滿口泥。吃的正痛快的時候,父親或者母親發(fā)現了,連忙抓緊去,邊呵斥邊幫我清理嘴巴。這,我是記得很清楚的。以致多年后,母親還常常提起此事,我也只能尷尬又不失禮貌的笑笑。</p><p class="ql-block"> 靠門外右手處,是個烤煙的煙樓,用胡基蓋成的,高大,里面遍布火道,烤煙架。父母在這煙樓上,付出了十幾年的辛苦,他們把過好日子的希望寄托在了這煙樓上,而我,卻只知道在烤煙的時候,我可以烤土豆,烤玉米,烤蘋果和梨。當種烤煙沒有盈利的希望時,煙樓自然被棄置一旁,透過那個出煙口,里面黑洞洞的,很嚇人。不知何時,煙樓也被拆了。應該是我上高中時。</p><p class="ql-block"> 院子里,靠大門左手處有一棵高大挺拔的鉆天楊,父親張開他的雙臂,一抱是圍抱不過來的。高大的楊樹,讓夏天的院子清涼無比。只有一點不好,大楊樹上會有大青蟲!一次我看見地上一條青蟲,肥嘟嘟的躺著一動不動,我用鏟子一撥,那家伙居然扭動了它那肥胖的身體,還極靈活,我嚇得一激靈,鏟子一扔,大聲喊媽,感覺身體似過電一般麻酥酥,腳也軟了,只剩下傻哭,母親聞聲趕過來,處理了那條大肥青蟲。這個經歷,留在我心上的陰影影響了我的一生——以后只要看見蟲,我就渾身不自在,本能的想躲想逃想叫。</p><p class="ql-block"> 除了蟲,院子里還有狗,一條小狗,我的克星。我蹲下,它就往我背上爬,我走,它就絆在我的腳下,我爬到鍋臺上取饃饃,它也蹦著跳著叫,它可能是想和我玩,可我對它卻充滿了恐懼,每次見到它,便不由自主的連哭帶叫,我跑著躲它,它卻追的更歡,而我的哭喊聲也更大。父母不勝其煩,便將小狗送人了??晒?,卻讓我怕了十幾年。</p><p class="ql-block"> 院子西南邊,有一棵梨樹,一棵黃元帥蘋果樹,一棵國光蘋果樹,一顆核桃樹,一顆櫻桃樹。梨樹年年開花結果,花開時節(jié),蜜蜂嗡嗡,微雨過處,落英滿地。結的梨子呈橢圓形又似葫蘆狀,味道略微發(fā)酸,熟透后倒也皮薄汁多。上高中那會,每周返校時,總要裝滿滿一袋梨。那兩棵蘋果樹卻不大結果。只有一年,黃元帥結了三五個蘋果,還高掛枝頭,我夠不著,等它們自然成熟落下后,它顏色黃似金,味道甜如蜜。所以我就想,是不是因為果子太好看太好吃了,所以它才那么吝嗇呢。繼黃元帥結果后,第二年國光樹結了滿滿一樹的蘋果,那些果子將家里的木柜填塞的滿滿的,它的香味伴我度過了那個冬天。此后,兩棵果樹再也沒結過果子了,建西房的時候,因為占地工,就砍了。蘋果樹不遠處,是一棵高大的核桃樹,核桃樹高卻不粗,我能抱得住,但它的樹冠很茂盛。每年秋天,我在核桃樹下弄臟了手,吃臟了嘴,吃飽了肚。西房蓋好后,因為它龐大的樹冠遮住了屋頂,屋頂常年陰濕,為了屋子的壽命,便把它也砍了。櫻桃樹是土品種,每年三月花開似雪,五月櫻桃熟,果實小卻飽滿,紅里透白,汁多而甜。櫻桃樹陪伴我上完了小學和中學。</p><p class="ql-block"> 院子東北角,一個小小的茅坑,就是當時的廁所。茅坑旁,是豬圈,年年養(yǎng)頭豬,到過年的時候,我們的飯桌上就會多一點葷腥。院子正北,是三間土木結構的上房。上房是什么時候建的,我不知道,聽母親說,還是奶奶在世的時候,大伯和父親一起蓋的。印象中,它很破舊,很陰暗。一到下雨天,里間的頂棚會漏雨,尤其是炕角處煙囪的那個位置,因長期漏雨,早早的便塌陷下來,由蘆葦桿、草泥、油氈做的頂棚搖搖欲墜,透過那個塌陷處,可以看到屋頂上那一層青色小瓦。后來,因為實在太破舊,就拆除了。所以,上房在我的腦海里存留的記憶不多,而且那時我還年幼,所以存留的記憶也是模糊的。</p><p class="ql-block"> 上房拆了,西房還沒蓋好,一家四口便擠在兼做廚房兼住人的箍窯里。箍窯的炕沿好高呀,我站在炕邊,還沒炕沿高,想上炕,不是爸媽抱,就是自己找個小板凳,先站在板凳上,再用盡全身力氣抓住炕上的床單啥往上爬。爬一回炕,很累。下一回炕,也費事。溜下去吧,腿短夠不著地,一不留神摔個屁股墩或者狗啃泥,摔怕了,每每下炕時,便喊爹叫娘,遇上爹娘忙,便繼續(xù)摔。后來,聰明了,上炕之前先把下炕用的踮腳的東西尋好放好,就不用摔不用找大人幫忙了。那個高高的炕沿,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腦海里。緊挨著炕的,是案板,母親在那里揉面做饅頭,搟面條,切菜……母親做那些時,總會仔仔細細的清洗一下案板,免得炕上的灰塵弄臟了飯食。案板前面,就是鍋臺,用草泥砌筑,上面抹了一層薄薄的水泥。春夏秋冬,蒸炸燉煮,我們圍著鍋臺一天天長。鍋臺右邊,一條長木板上放著瓶瓶罐罐,里面裝油裝鹽裝米裝腌菜……每次經過它們,我都會小心翼翼,生怕弄倒了。也是在這間箍窯里,姐姐出嫁了,她出門時,一把筷子撒到了窯門內外,那一刻,母親哭了,我也腦瓜子“嗡”的一下,心里像堵了什么似的。這是我初中時的事。</p><p class="ql-block"> 西房的工程如火如荼的進行著,我一會在準備做房梁的木頭上蹦來跳去,一會在泥坑邊“幫忙”和泥,一會又拿走瓦刀去“切菜”,惹得大人一聲聲喊著,我卻自得其樂。上大梁那天,小小的院子里,鞭炮聲,歡笑聲,祝福聲,喝酒吃菜聲,讓一貫沉寂的小院熱鬧非凡。</p><p class="ql-block"> 西房蓋好了,北院空了,父母便把那塊地開墾出來,種菜種西瓜,我便又多了玩的去處。</p><p class="ql-block"> 高中時,兩間箍窯終于撐不住了,在一場連陰雨中倒下了,后半截齊齊倒在了地上,人不能住了,廚房里的家具也只能搬到西房里了,泥筑的鍋臺搬不走,姐姐姐夫出錢幫忙做了個小鐵皮鍋頭,安在房檐下,晴天還好,一到雨天,母親做飯極不方便,飯沒熟,母親卻被雨淋透,無奈,鐵皮鍋頭只能搬進西房,安在房門左手處,但從風水上來說,這叫“灶神不正”,可那又有什么辦法呢?新蓋灶房,是沒錢的。那三間西房,便又是住人又做灶房。</p><p class="ql-block"> 院子里的梨樹櫻桃樹,花開了又落。母親在西房的鍋頭上,做好了一頓慶祝宴,親友們齊聚一堂,為我考上大學而歡慶,父母開心的,連皺紋里都是笑意。大一第二學期,舅舅叫父母去他的工地上干活,說是與其在家里一年忙死忙活也落不下幾個錢,還不如走出去,見世面,想出路,掙點錢將院子翻新一下。的確,不翻新是不行了,西房的南半截因為那棵核桃樹的覆蓋,房頂已經開始漏水掉泥土了,北山墻的外磚已經掉落,露出了里面的胡基,估計也撐不了多久。北墻有一段塌了,用樹枝罩著,一則是難看,二則冬天北風一吹,整個院子就凍透了。低矮的大門,早已破敗不堪,沒了大門的樣。倒塌的箍窯那里,已經雜草叢生,之所以不清理,是還將其當墻用??傊?,小小的院子,已是一派頹相。</p><p class="ql-block"> 已是知天命之年的父母,第一次鎖上了他們生活了大半生的家門,帶著對那個見證了他們大半生的打拼奮斗卻依然清貧的家的眷戀,踏上了打工路。工地上苦干了兩年多,父母帶著他們省吃儉用下來的血汗錢回到了小院,開始蓋房建屋。新的院落依然是坐北朝南,先蓋的是三間磚混結構的上房,寬敞明亮。蓋了能容小車進出的大門,高大寬敞。后來,又陸續(xù)蓋了院東邊三間廈子和三間彩鋼瓦房。西房自生自滅,一天終于塌了,父母順勢把西邊院墻重砌一新,舅舅幫忙用磚鋪了院子。至此,小院的面貌徹底變了樣,煥然一新。我在這個新的小院里出嫁,又因工作原因隔三差五住在這里。</p><p class="ql-block"> 這里,是我的老家,它的樣貌變了又變,可不變的,是那條根,扎的很深很深的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