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王志華（二姐）</p> <p class="ql-block">小時候，我們掰著手指頭數(shù)著，不算今兒，不算明兒，不算……就要過年了。除夕這天，我和妹妹早早就起床了，穿上媽媽頭一天晚上就在枕邊給我們放好的為我們縫制的新衣服，扎著紅頭繩小辮辮高興的滿院跑，滿院跳。這天，父母親最忙。一大早，父親打掃好庭院，就端著一銚（diao）子（三條腿的）白面漿糊，腋下夾著一大疊對聯(lián)，前院后院的開始貼對聯(lián)。我和弟弟妹妹還有鄰居的孩子們跟在父親屁股后，看父親貼對聯(lián)，父親貼一聯(lián)，我們歡快的念一聯(lián)，別的對聯(lián)記不清了，而有兩幅對聯(lián)至今還記憶猶新，上聯(lián)“大羊年年生”下聯(lián)“小羊日日增”，橫批“羊群滿圈”，家里媽媽做的紙甕子上面貼著“米面如山”。那時集體化，口糧是由大隊(duì)按人口和勞動工分兒分的。我們穿的新衣服，上衣大多是綴著中國結(jié)扣子的對門門中式棉襖，女孩是花棉襖，蘭花花、紅花花……男孩則是青一色的蘭對門門棉襖。我們滿院跑，滿院跳，踢毽子，打崗崗，跳方方，玩沙包……跳皮筋，一邊跳一邊唱著歌謠，小皮球，香蕉梨，馬蓮開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玩的滿頭大汗，樂的前仰后合。然后繞街百巷的逛，街道一家接一家，各掃門前雪，干凈整潔，家家戶戶的大門貼上了大紅對聯(lián)，孩子們?nèi)宄扇旱臐M街嬉戲，盡情玩?！砩铣燥埱埃液偷艿苊妹妹撓滦乱路?，整整齊齊的放到炕上疊好的鋪蓋上面（那時一年只有一身新衣服），盤腿坐在熱炕上，吃著干砸胡蘿卜羊肉餡兒餃子（就是光吃餃子沒有菜），蘸著媽媽夏天就釀好的家做醋，那個香?。』匚稛o窮，無言可表，是我一生中最美的佳肴。我們邊吃邊數(shù)著數(shù)，肚子飽了，可嘴里還想吃，弟弟過年的最愛是響炮，連他吃的餃子數(shù)，都說成是：我吃了六個炮，逗的全家人哈哈大笑。記得別的孩子們家里只壘一個旺火，半夜接神時焰（燃旺火），而我們家每年父親壘兩個旺火，一大一小，小的天黑就焰著了，那時院子里沒有燈，父親是為了給我們照明壘的小旺火。吃完飯，我和妹妹（妹妹小我兩歲）就一起去找早早就約好的小伙伴――熬年。我們把十來個約好的小伙伴叫齊，走街串巷，各自吃著出門時大人給兜里裝好的糖蛋蛋，那時的糖只有一種，水果糖，一毛錢十個，糖心是透明的，外面裹著一層脆皮皮，真好吃，也不必互相嘗著吃，只是相互問著，你媽媽給你拿了幾個糖蛋蛋，五個？六個？十個？那時大家普遍窮，裝著的糖有時還舍不得吃。童年的熬年開心有趣，家鄉(xiāng)的風(fēng)俗真好，平時不能隨便推門就進(jìn)別人家，可這天想進(jìn)誰家進(jìn)誰家，進(jìn)門拜年問好，大人夸我們各自的新衣服好看，說我們又長高長大了，喜人了……我們樂的美滋滋的合不攏嘴。不論走進(jìn)誰家，我最喜歡的是墻上的年畫，《抓革命 促生產(chǎn)》、《紅色娘子軍》、《智取威虎山》……那時革命樣板戲中的英雄人物是我學(xué)習(xí)的榜樣心中的英雄。走在大街上，黑黑的，有時忽遠(yuǎn)忽近閃爍著點(diǎn)點(diǎn)星光，那是男孩子們在響小鞭炮。有時走著走著，猛不防身邊啪啪幾聲響，有頑皮的男孩子們沖我們?nèi)有”夼趪樆Ｎ覀?，他們哈哈大笑，我們尖叫著開心的快步急跑……那時焰旺火（燃旺火）接神很準(zhǔn)時，半夜十二點(diǎn)。父親和大哥一人拿著一個大片片（pia），用高粱桿做的，點(diǎn)燃旺火就輪流煽，先是父親呼呼呼――不停的煽，煽的困了起身，大哥緊接著繼續(xù)煽，有時還讓我們拿著個四方片片，遮在旺火西面擋風(fēng)，不讓火苗向東飄，北方一般刮西風(fēng)，就這樣父親和大哥使勁兒的輪流的煽，直到煽的旺氣通天，開始響炮。父親和大哥是手響大麻炮（兩聲響），把炮豎著用食指和大拇指輕輕捏好炮底部，然后用燃著的香煙頭點(diǎn)燃炮捏子，咚――炮出手，直升天空，鐺（duang）――響徹云霄，父親和大哥響了一個又一個；而弟弟留著小火蓋蓋頭，用長長的木棍棍的頂頭挑著拴好的一串串小鞭炮，啪啪啪――邊響邊跑，仿佛一副多彩而生動的年畫。這時全村上空濃煙翻騰，一片火紅，大炮小炮震耳欲聾。我和妹妹一會跑出去觀看，一會藏到家門后，用手捂著耳朵向外瞧，倆個侄子小，在家里拍打著玻璃高興的蹦蹦跳跳。媽媽不讓我們大聲說話，說有講究，怕拾糞老漢把聲音拾走（其實(shí)是傳說，有的法師拾大年發(fā)出的聲音作法用），接回神誰也不能往地上灑一點(diǎn)水，嫂子是外地人，接回神便花花的濺了一地水，我們看著地上花花的水點(diǎn)兒，嫂子笑了，我們也笑了，到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有啥講究。響炮結(jié)束了，旺火燃的通紅，媽媽端出花饃饃，父親開始烤饃饃（叫旺火饃饃），父親最會旺火烤饃饃，父親烤的旺火饃饃皮皮黃黃的，脆脆的，上面還冒著小泡泡，真美！我們一家人圍坐在熱炕上，老奶，爺爺，奶奶，父親，母親，大哥，大嫂，倆個侄子，大姐，弟弟，妹妹還有我，吃著美美的旺火饃饃，喝著媽媽盛好的紅糖水，甜甜的暖暖的，有說有笑……當(dāng)父親等到用鐵鍬鏟著紅紅的旺火碳往每個灶臺里加火的時候，而這時的我們已進(jìn)入了甜美的夢鄉(xiāng)。</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