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故鄉(xiāng)有兩株古樹。一株古柏。另一株是一腰粗的藤。</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從祖父的祖父記事起,柏樹便是那樣高大那樣挺拔那樣蒼翠。在我的記憶里,它的生長似乎從未發(fā)生過明顯的變化,對于這株老樹來說、我的這段記憶,我的閱歷不過是它飽經(jīng)滄桑頑強活下來的歷史中短暫的一刻。像這樣大的柏樹,在別處是少見的。站在樹腳,兩三個成年人才能夠?qū)⑺媳?,高大自不必說,蒼勁的枝丫斜逸旁出,如一片濃蔭密布的森林。置身樹下,你會對自然的造化贊不絕口,一種自我如此渺小的感覺油然而生。柏樹一旁,長著一株巨蟒似的巖胡豆藤,如果說貼切一點,倒不如叫它樹更合適,那虬曲豐腴的身軀長在空中,如一條飛起的龍,一頭斜纏在近前的古柏上,一直攀附上樹巔,枝上又生蔓,網(wǎng)羅了整株柏樹,還有許多蔓生的細藤婆娑地懸垂于空中,甚或垂到地面。孩子們雙手握著手臂粗的老藤,在樹下打秋干。年復一年,這巨藤換著新綠,裝點那大柏樹。不離不棄,就像兩株長相廝守的鴛鴦樹。</p><p class="ql-block"> 這是兩株風水樹,樸實厚道的鄉(xiāng)民一直堅守著古老的信念。聽上輩人說,過去曾有人用斧砍了一下那株巨藤、只見刀口處流出血一樣的紅漿,嚇得立馬住手停下,此后三天三夜一直滴“血”不止。也許大概是把老樹激怒了,接下來村里的莊稼遭了雹子打,損失很大。這事一直被人們傳說著,以后就將它們敬若神靈。記得有一次,我們上山砍柴路過樹下,兒童的好奇,使我冒村人之大不韙,用刀砍了一下那巨藤,一會兒就看見血色的樹汁慢慢滲出,許多個時辰仍滴“血”不止。</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人對環(huán)境的迷信,有些時候卻維護了生態(tài)。然而,有一年修公路,村中的那株古柏成了障礙,老字輩們說那萬萬動不得的,年青人嫌它礙事,于是毛手毛腳的砍了起來,只聽“轟”一聲巨響,驚醒了全村。柏樹倒下了,而那株依附它的巨藤,因為抓得緊,也隨大樹的倒下而被一起拉翻。</p><p class="ql-block"> 一晃數(shù)十年過去了,進城安家的,外出移民的多了,村中人煙漸次稀少,村莊蕭條衰敗已成定勢。一些后生只有在長輩的閑談中知曉曾經(jīng)有兩株古樹,知道它們偉岸的形象。而那些曾經(jīng)受過古樹古藤濃蔭庇護的村民,卻在心中留下永難滅絕的憾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