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文／云卷云舒</span></p> <p class="ql-block">第三次見面大約是一年后的事情了，受王老板之托夏如瑋從國外購回一臺先進(jìn)的機(jī)器繅絲機(jī)（國內(nèi)多數(shù)是手工繅絲機(jī)）。</p><p class="ql-block">彼時，歐美機(jī)器繅絲技術(shù)日臻完善，傳統(tǒng)桑蠶業(yè)開始遭受沖擊，頭腦靈活的曲成昊力勸王老板改進(jìn)生產(chǎn)工具，提升生產(chǎn)效率。</p><p class="ql-block">為了慎重起見，兩人托付夏如瑋從國外代購一臺樣機(jī)，等待試機(jī)后再做決定。</p><p class="ql-block">此時的吳成昊已是舉人之身，清朝時考中舉人，其父為（老）太爺，其人為老爺，其子為少爺，所以，有“一世中舉，三世為爺”之說。舉人通常可以做官，有俸祿，但是，清朝后期，舉人直接出仕的越來越少。</p><p class="ql-block">此時，吳成昊面臨著人生的抉擇：是繼續(xù)赴案苦讀等待著去京城參加“會試”呢？還是托關(guān)系直接出仕，做個縣丞、教諭、主簿之類的基層官員〈正八品及以下職務(wù)）呢？</p><p class="ql-block">吳成昊決定兩條腿走路：一邊讀書，一邊創(chuàng)業(yè)，這個想法得到了母親的大力支持：吳成昊先與表弟聯(lián)手開了金銀店，接著，又投資了王老板的絲綢廠……</p> <p class="ql-block">曲成昊去夏家時夏如瑋在外洽談生意，得知吳成昊來提取繅絲機(jī)，邱管家讓翠英去征詢夏小姐的意見。</p><p class="ql-block">看著夏如荷從后院娉婷走來，曲晨昊的眉宇間流露出歡愉的神情，他起身迎過去。</p><p class="ql-block">夏如荷遠(yuǎn)遠(yuǎn)打趣道：“我不擺架子呀！曲公子不必千里恭迎?！闭f完，粲然一笑。</p><p class="ql-block">四目相對，他又看到了那雙水晶一般澄澈的眼睛，朝思暮想的人兒近在咫尺，他掩飾著激動的心情，想做得從容自如，可眼神卻背叛了他。</p><p class="ql-block">有時候，越掩飾，越適得其反，面對自己心儀的姑娘，又有幾位后生能做到云淡風(fēng)輕呢？</p><p class="ql-block">夏如荷從曲成昊的眼神里解讀出太多的東西。</p><p class="ql-block">清淺的笑意一直掛在吳成昊的嘴角上，他雙手作揖：“哦，夏小姐好，又見面了?！?lt;/p><p class="ql-block">夏如荷還了萬福禮，柔聲說道：“曲公子，請隨我來。”</p><p class="ql-block">曲成昊跟在夏如荷的身后，兩人進(jìn)了畫室。</p> <p class="ql-block">夏如荷開始為曲成昊沏茶，曲成昊坐在茶幾旁欣賞著她嫻熟優(yōu)雅的茶藝。</p> <p class="ql-block">沸水入壺，靜謐的畫室里氤氳著茶香與墨香的混合氣味兒，畫案右側(cè)貼近窗子的那一邊放著一架七弦琴，窗臺下的小幾上支了一個木質(zhì)袖珍支架，支架上擺著一沓琴譜。</p><p class="ql-block">曲成昊收回視線，從懷中掏出一個綠綢小包裹放在茶幾上：“這是從自家玉緣齋里挑選的綠玉手鐲和瑪瑙珠串，以答謝夏小姐的送畫之誼。”</p><p class="ql-block">夏如荷右手提壺落腕，細(xì)長的茶流注入了曲成昊面前的紫砂杯中。</p><p class="ql-block">看著茶幾上的綠綢緞包裹，夏如荷心中起了漣漪，緩了緩說到：“玉石靈氣內(nèi)蘊(yùn)、玉性溫婉，象征著福澤與祥瑞。一塊玉石經(jīng)過了千琢萬磨制成晶瑩剔透、光澤飽滿的手鐲，成了女人的貼身飾物。男人送外姓人玉鐲子是有寓意的，表達(dá)愛慕之情和守護(hù)之意；瑪瑙珠串好比是佛珠的另一種形式，是驅(qū)邪避兇的吉品，象征著一順到底，寓意年年順暢歲歲平安。兩者皆是貴重之物，這——我可不能收呀！”</p><p class="ql-block">“哦！夏小姐對玉器首飾竟然這般了解?！眳浅申浑p指掐起茶杯，緩吹慢飲，一邊品茶一邊忖思著：今日無旁人在場，與其憋藏在心底，倒不如趁此機(jī)會表白……如此想著，便添了勇氣：“除了感謝夏小姐的送畫之誼，確實(shí)還有另一層意思！”</p><p class="ql-block">夏如菏心里甜絲絲的，如同灌了蜂蜜一般，她就坡下驢，故作疑惑：“曲公子，還有哪層意思？”</p><p class="ql-block">曲成昊接著說道：“這山的茶與那山的水相融是緣；茫茫人海中兩人相遇也是緣，記得那年銀杏樹下，冒冒失失的我與風(fēng)華絕代的你碰面了。實(shí)不相瞞，在下對小姐有欽佩愛慕之情……今日斗膽表白，小姐勿怪曲某魯莽，實(shí)屬情不自禁！”說這番話時曲成昊一直低頭玩弄著手中的紫砂小盞。</p><p class="ql-block">她兩邊臉頰連同那修長白皙的脖頸都泛紅了，這嫣紅透白的俏臉如同帶著朝露的花朵煞是好看。</p><p class="ql-block">可惜他沒有看到她此時的容貌，如看到了就會事半功倍。</p><p class="ql-block">兩人皆低著頭，房間里靜悄悄。她覺著臉部發(fā)燙，像火球似的炙人……</p> <p class="ql-block">從軒窗向院中看去，窗外的杏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隨風(fēng)墜落。為了擺脫這種窘境，她岔開了話題：“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p><p class="ql-block">“咯噔”一下，他的心變得寒涼。他心中的那盞燈被她一句輕飄飄的話語給吹滅了。原來，你我之間相隔著千山萬水。</p><p class="ql-block">片刻的沉默，他率先打破了這種尷尬的境界：“哦，明白了！夏小姐是借蘇軾之詞婉拒在下！”</p><p class="ql-block">吳成昊站起身苦澀地笑了笑：“有一種遇見是一見傾心，有一種宿命是有緣無分。謝夏小姐煮水烹茶款待！能與你共度一盞茶的時光也該知足了！”</p><p class="ql-block">她知道他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可細(xì)下心來想想也怪不得他，怪就怪那一句——天涯何處無芳草，如此想著，趕忙補(bǔ)救道：“曲公子不急，估計(jì)兄長明后兩日可返回，如是從容，曲公子可小住幾日?！?lt;/p><p class="ql-block">“不叨擾夏小姐了，謝謝你的盛情，在下想把樣機(jī)早些運(yùn)回去?！?lt;/p><p class="ql-block">事已至此，夏如荷只想快速挽回局面，她莞爾一笑：“前人留下了太多的關(guān)于杏花的詩詞，我嘛！不分場合，大大咧咧，總喜歡吟誦一些應(yīng)景的詩詞，今日索性盡興，再來一首，然后為曲公子彈奏一曲，祝你一路順風(fēng)。</p><p class="ql-block"><b>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fēng)流。</b></p><p class="ql-block"><b>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v被無情棄，不能羞?！?lt;/b></p><p class="ql-block">她羞郝地笑著走到琴前坐下，對著站立的他說道：“立客難待，坐進(jìn)藤椅里瞇上雙眼……”</p><p class="ql-block">輕柔的聲音里他帶著笑意瞇上了眼睛。</p> <p class="ql-block">白皙修長的纖指疾徐有度起起落落，優(yōu)美的琴聲便流淌開來，旋律細(xì)致曲折，疏密呼應(yīng)，音韻純正清妙。</p><p class="ql-block">曲成昊斜倚在藤椅上，他融進(jìn)了舒緩清雅的琴聲里……不知不覺一曲已終。曲雖短，余味無窮。</p><p class="ql-block">曲成昊睜開眼問道：“夏小姐所撫何曲？”</p><p class="ql-block">“《梧葉舞秋風(fēng)》，這曲子是著名琴家莊臻鳳所作?！彼贿呎轮柑滓贿吪c他交談：“聽琴如修禪，用一顆寧靜的心聆聽琴音舒緩，感知天地秋聲，桐葉落，風(fēng)颯颯，萬物蕭瑟……”</p><p class="ql-block">……</p> <p class="ql-block"> 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她優(yōu)雅的談吐，清麗的儀態(tài)……這一切都讓他深深著迷，望著這個集才華氣質(zhì)于一身的女子他著實(shí)不愿意離去?？伤坏貌粡奶僖卫镎酒饋恚骸岸嘀x夏小姐為我吟春彈秋，希望以后還能聽到小姐的妙語佳音?！毖粤T，轉(zhuǎn)身而去。</p><p class="ql-block">夏如荷捧著綠綢小包裹追出去，兩人站在甬道里，目光交織的一剎那，他的眼睛里是濃烈得化不開的愛意，夏如荷平靜的心湖上蕩起了一圈圈漣漪。</p><p class="ql-block">愛情可以讓男人變得溫柔細(xì)膩。此時，曲成昊的目光像棉花糖那樣柔軟溫暖。他動情地說道：“花開總似初相遇，初見時我便傾慕小姐，再見時依然，愿浮生萬里，共賞春花，共踏秋黃……這個退回來不吉利！我——我回去就讓王兄（王老板）做媒……”</p><p class="ql-block">他只想把握住這來不易的機(jī)會，直接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成者為幸，萬一不成，認(rèn)命！</p><p class="ql-block">害羞垂眸的夏如荷是一種別樣的美，她輕啟朱唇道一句：“終身大事需得父母做主?！笨墒?，那綠綢小包卻被她攥在左手中，攥得緊緊的……</p><p class="ql-block">多少個深情的歲月？他都在期盼著這一刻……曲成昊有一種喜極而泣的沖動，他不想在她面前失態(tài)，只能匆匆道別，急急轉(zhuǎn)身，可走遠(yuǎn)了，卻又忍不住回頭望……</p><p class="ql-block">看著吳成昊漸行漸遠(yuǎn)的背影，夏如菏禁不住啞然失笑。</p> <p class="ql-block">夏如荷穿過院落，頭頂上杏花紛然，墜了一地殘紅，她不忍心踏上去，一邊繞向閨房，一邊念叨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hù)花！”</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后記：</b><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今年清明，我破例起了早，因?yàn)楦赣H想回族里的祠堂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開車時我在想一個話題——落葉歸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父親過了60歲后就開始戀舊，時常念叨舊時的伙伴兒，念叨著他曾經(jīng)呆過的那片故土——我覺得父親老了！應(yīng)該多陪陪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兩個多小時后，我們到達(dá)了目的地，父親讓我在車中等候，他先下去溝通一下——怕人家不讓女眷進(jìn)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父親引領(lǐng)著一個50左右身材魁梧的男人過來：“這是本家侄子，你叫強(qiáng)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我下車同他禮節(jié)性的握手，笑著說：“強(qiáng)哥，來一趟真不容易啊！兩個多小時的路程?！?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還好！我有幸進(jìn)了本家的祠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那些列祖列宗的名字沒有給我留下太多的印象，我在一個古香古色的木制相框前停下腳步，這是祠堂里唯一的一副畫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一個和父親同輩的長者過來介紹：這幅畫像是畫中的年輕女人所畫（我的高祖母），他們是你的高祖父和高祖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或許是因?yàn)槲乙蚕矚g作畫的緣故吧！我在高祖父和高祖母的畫像前停留了好久，虔誠地端詳著他們，不知不覺，淚水打濕了雙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畫像里的高祖母美麗知性，五官清秀；高祖父儀表堂堂、儒雅俊朗，用現(xiàn)在的話說，他們夫妻都有明星范兒。</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回去的路上，父親說：你長得像你太奶奶（高祖母），我笑了笑，算是模棱兩可地回答了父親，其實(shí)我也深有同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看到高祖母畫像的第一眼，我就覺得特親切，是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我們之間隔著一沓子時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血濃于水！有一種感動始終存在我心里，指引著我去尋根問底，探秘她的一點(diǎn)一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后來，我和父親專程去拜訪了家族中的長者——成子爺爺，成子爺爺健談，87歲高齡，耳不聾，眼不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在成子爺爺?shù)闹v述下，高祖父和高祖母的形象漸次生動起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8px; color:rgb(1, 1, 1);">有一種動力推動著我寫了這篇文章。</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15px;">圖片／網(wǎng)絡(luò)／感謝原創(chuàng)／如侵必刪</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span style="font-size:15px;">——寫于2022年10月</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