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年初開始玩抖音，發(fā)現(xiàn)里邊秦腔主播著實不少，其中不乏易俗社、三意社、戲曲研究院和咸陽演藝公司的名家。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這些院社的劇場演出被叫停，而劇團大家名家的個人直播則相應(yīng)增加了。這樣的演出機會，其實也算是一舉多得的好事:演員可以自娛娛人，也能多些收入；聽眾可以盡情聆聽自己喜歡的劇目和唱段，還有了與名家交流互動的機會，增加一些戲劇知識。即使我這樣的半湯子戲迷，也感覺過足了戲癮。</p><p class="ql-block"> 陸續(xù)聽過的劇目有:三滴血、法門寺、游龜山、打金枝、狀元媒、金沙灘等；折子戲有:殺狗勸妻、斬單童、三娘教子、五臺會兄、郭璦拜壽、路遇、殺廟、黃鶴樓等。這些劇目和折子戲，都是小時候在村子里看過聽過的。囿于當(dāng)時的年齡，對其中的劇情和唱詞的理解，難免止步于一鱗半爪。不過，能夠讓一個陜南少年對關(guān)中秦腔感到有趣，現(xiàn)在想來還是因為這些秦腔劇目自身的感染力是超強的。</p><p class="ql-block"> 因為四十年前在老家龍亭村看過“村劇團”排演過的《法門寺》、《游龜山》和折子戲《殺狗勸妻》等，大體知道秦腔劇目的劇情，基本上是以凸顯大喜大悲、義薄云天、忠奸賢愚為主，褒揚忠臣賢良、鞭笞奸佞肖小。所以，在抖音上看秦腔的時候，格外留意自己熟悉并且喜愛的這些戲。相比于今天的抖音刷屏聽?wèi)?，彼時陜南農(nóng)村的文化生活可謂枯燥至極了。每年臘月“村劇團”的排練和正月十五前的演出，就是農(nóng)民難得的精神享受了。今天的年輕人很難想象，在排練的每個夜晚，不少村民就在場外過戲癮，演出時更是盛況空前，因為周圍外村的鄉(xiāng)鄰也會趕過來觀看。當(dāng)時的我輩小屁孩們，更是聽到鑼鼓家什一敲響，就從家里飛奔而去，雖然看不來聽不懂?，F(xiàn)在想來，這就是那個年月農(nóng)村特有的煙火氣息吧。在我看過的整本戲里，個人以為《法門寺》可謂上乘之作:有善良守正的宋國仕父女、有養(yǎng)雞專業(yè)戶+虔誠女居士孫寡居，有一心大有作為而常被現(xiàn)實打臉的郿塢縣令趙廉，有飛揚跋扈而只手遮天的大宦官劉瑾、以及劉瑾手下那個八面玲瓏的小宦官賈桂，有敷衍懶政而又為富不仁的鄉(xiāng)約劉公道，有好吃懶做而教子無方的劉媒婆、以及她的那個賭棍法盲兒子劉彪，更有滿身正能量的男女主人公傅鵬和孫玉嬌?？梢哉f《法門寺》是反映明代中晚期宦官專權(quán)、志士建功有心無力、鄉(xiāng)村治理低下而讓底層百姓良善受欺的一幅全景圖。也看過本戲《狀元媒》，是楊六郎英雄救美而由狀元呂蒙正做媒成婚的故事，適合婚嫁演出。折子戲，也在抖音上看了許多，印象最深的還是《殺狗勸妻》。</p><p class="ql-block"> 提起《殺狗勸妻》，馬上讓我聯(lián)想起小時候的記憶，一是剛上初一時高超同學(xué)二爺唱的，二是彼時“村劇團”老藝人鄭邦吉和麻貴榮唱的。四十多年前筆者剛上初一時，同學(xué)之間還很不熟悉之際，某日下午放學(xué)的時候，在學(xué)校門外三隊保管室的場面上，一個老者在發(fā)瘋似地嘶喊、不時口中念念有詞且伴隨著身體在地面上的翻滾。當(dāng)我們一眾懵懂少年圍上去看熱鬧的時候，老者發(fā)現(xiàn)了高家溝的高超同學(xué)，馬上從地上站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個不大干凈的手帕，打開并取出一個燒餅遞給高超讓他吃。高超邊吃邊說:二爺！你唱的什么歌曲，難聽死了！老者說:這是《殺狗勸妻》！等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還要花錢請縣劇團給你唱哩！讓你媳婦知道一下孝敬你父母的道理！我們一幫無知少年聽得云里霧里唏噓不止，高超同學(xué)也覺得他二爺給他丟人顯眼了，氣呼呼得一個人走了，他二爺在后邊趕都趕不上。后來，“村劇團”也排演了《殺狗勸妻》，老藝人鄭邦吉麻貴榮的表演要好得多。當(dāng)然抖音上名家的表演更沒說的，認(rèn)真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終于搞清楚了劇情:主人公曹莊辭官歸鄉(xiāng)，某日下午打柴回家時發(fā)現(xiàn)母親郁郁寡歡，反復(fù)詢問后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不僅不給母親吃午飯、反而把母親根本不愿意吃的冷飯喂了狗，曹莊登時氣憤不過要用柴刀殺了妻子，在追打妻子的過程中，砍中了自家奔跑躲避不及的狗，妻子看到血淋淋的狗尸，立即反省到自己的錯誤，向婆母認(rèn)錯且此后孝敬又加的故事。聽了名家的演唱，才發(fā)現(xiàn)高超同學(xué)的二爺其實唱得也是非常到位的，稱得上韻味十足。</p><p class="ql-block"> 如今，當(dāng)年的我輩懵懂少年們，也都進(jìn)入了知命之年，始知人生如戲，戲如人生。聽過的那些著名秦腔劇目，其實一直在教化眾生、教人向善。相比之下，我們只是不知不覺中被動受教的蕓蕓眾生而已。</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過去了，高超同學(xué)他二爺那蒼涼淳厚的演唱一直縈繞在耳邊，也不知道高超同學(xué)結(jié)婚的時候，他二爺是否兌現(xiàn)了承諾，真的花錢請縣劇團給他唱戲祝賀。今天，我的幾個侄子輩虎虎、南楠、鼎鼎，也都長成了身強體健硬邦邦的大小伙子了，到了該成家結(jié)婚的年齡了。如蒙不棄，在他們結(jié)婚之日，我愿意請縣劇團為他們演唱祝賀:本戲《狀元媒》、折子戲《殺狗勸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