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作為一名軍人,就要時刻準(zhǔn)備在祖國和人民需要的時候,站在最前面,用自己的全部力量乃至生命,報效祖國獻(xiàn)身使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藍(lán)天、在大海、在沖鋒的路上…,還有搶險救災(zāi)的火海、激流、地震現(xiàn)場…,都有軍人的身影,必然就會有軍人的犧牲和受傷,他們或是沖鋒的戰(zhàn)士,或是駕駛飛機(jī)、艦艇、坦克、汽車…的駕駛員…,因為戰(zhàn)斗任務(wù)和對象的不同,出現(xiàn)傷亡的情況也各不相同。</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是一名高射炮兵,上世紀(jì)七十年代,隨部隊執(zhí)行援老抗美作戰(zhàn)任務(wù),在老撾上寮地區(qū)的一次對空作戰(zhàn)中負(fù)傷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高射炮的作戰(zhàn)對象是敵人的空中目標(biāo),所受到的攻擊也是來自敵機(jī)發(fā)射的導(dǎo)彈、火箭和投下的炸彈。炮兵陣地人員裝備密集,一旦受到攻擊,就會突然出現(xiàn)大量的傷亡。由于不可能在一線前沿常備大量的醫(yī)務(wù)人員,況且他們與陣地上的戰(zhàn)斗人員受到攻擊的可能性是一樣的,客觀上導(dǎo)致了高炮作戰(zhàn)的救護(hù)力量保障不足,救護(hù)效果也非常有限,這便是高炮部隊作戰(zhàn)的一個特點。</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這是美軍F-4殲擊轟炸機(jī)投彈瞬間。)</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受傷的那次戰(zhàn)斗,是一場非常慘烈的戰(zhàn)斗,發(fā)生在1971年5月14號的這一天。那次戰(zhàn)斗是美軍對我防區(qū)取得5月5日大捷的一次報復(fù)性攻擊,5.5戰(zhàn)斗我們一舉擊落兩架F-4鬼怪式殲擊轟炸機(j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次戰(zhàn)斗,敵機(jī)為了達(dá)成對我突襲,用盡了各種佯動和隱秘航線以及疲憊我部隊的戰(zhàn)術(shù),但卻是我們捕到目標(biāo)最早,跟蹤最平穩(wěn),儀器求取射擊諸元時間最充分,諸元精度最高的一次戰(zhàn)斗。取得了擊落敵機(jī)兩架,擊傷一架優(yōu)異戰(zhàn)果,但部隊也遭受了巨大的損失,兩個炮連遭到攻擊,傷亡一百多人,其中犧牲24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英雄的部隊自有英雄的氣概,我們這個戰(zhàn)斗集體的每個士兵在炸彈落下來的時候,是那樣安之若素一心致志地履行著一個軍人的戰(zhàn)斗職責(zé),各測手在高倍瞄準(zhǔn)鏡里面,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密集而來的導(dǎo)彈、炸彈,陣地上的每個人,都清清楚楚地聽到了儀器測手“敵機(jī)投彈”的大聲報告,但這絲毫沒有引起大家的驚慌,除了我們戰(zhàn)士的勇敢,更是大家急迫的求戰(zhàn)情緒,為了打下敵機(jī)而忘我的全神貫注地操作著,那是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專注,為取得勝利竭盡每個人最大的努力,與其說是英勇,卻更是我們的每一個戰(zhàn)士用生命詮釋“獻(xiàn)身使命”這一軍人的核心價值觀的自覺和榮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次戰(zhàn)斗過去五十一年了,那些生龍活虎情同手足的戰(zhàn)友,頃刻間戛然靜靜地躺在地上,再也呼喚不應(yīng)的悲痛,和與這些悲痛陪伴幾十年的感受,還有受傷后才能遇到的故事、心理的變化都有一個個的故事,逝去的悲傷總是不忍回望,把這些故事講出來,讓那年,那人,那些故事留在更多人的心里吧。</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就是對我實施攻擊的美軍F-4殲擊轟炸機(jī))</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天,我們的陣地受到攻擊之后,出現(xiàn)了一些高炮部隊以往作戰(zhàn)中未曾出現(xiàn)過的現(xiàn)象:沒有使用重磅炸彈,沒有發(fā)現(xiàn)大型彈坑;戰(zhàn)后所有兵器掩體基本完好,但是掩體里面的人員卻得不到保護(hù),掩體防護(hù)失效,如指揮儀班的掩體整體完好,但里面的所有7名戰(zhàn)斗人員中,就有4位犧牲3名重傷;陣地周邊的一片樹林里,出現(xiàn)了整整齊齊的一條寬帶,上面的樹葉一片也沒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枝;掩體旁槍架上面的幾支并排的半自動步槍被齊刷刷地切斷,還有的傷員渾身密密麻麻的布滿了米粒大小的傷口,傷口里面是一顆顆仁丹大小的塑料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敵機(jī)在這次攻擊中使用了氣浪彈和新型的子母彈,這種子母彈外殼在空中打開后,里面的子炸彈(有菠蘿彈、鋼珠彈、化學(xué)彈等子炸彈)按照殺傷力的半徑均勻分布落向目標(biāo)。炸彈上面有多種引信:計時引信按照炸彈落地時間引爆炸彈;電機(jī)炸彈自帶的小型螺旋槳,在下落時利用重力與空氣作用發(fā)電,感應(yīng)地面氣壓的設(shè)定值引爆炸彈;觸地引信是在炸彈觸地后,使炸彈彈起一定的高度再次爆炸,這些引信的作用就是保證炸彈離地面兩米左右爆炸,使得掩體防護(hù)失效,以達(dá)對地面人員最大的殺傷效果。</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內(nèi)置不同子炸彈的子母彈。)</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一枚落入防區(qū)六連陣地的子母彈,所幸沒有炸開,否則后果不可想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被擊落敵機(jī)零件的標(biāo)銘牌。)</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攻擊我陣地的航彈,出廠日期是1970年10月份,廠址在日本廣島,一個戰(zhàn)敗國,居然成為了美國的兵工廠,狗兒的美國佬!狗兒的小日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些說法未見正式的報告和材料,只是從有關(guān)研究人員那里聽來口口相傳的,并無定論,應(yīng)該大致如此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炸彈落下,原本馬達(dá)轟鳴,人聲鼎沸,洪亮的指揮口令和干脆利落的報告聲相互回應(yīng)、火炮發(fā)射的爆音震顫著大地的激烈戰(zhàn)斗場面,一下子消失了,陣地之上一片寂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傷亡的戰(zhàn)友散落在陣地各處,那些瞬間被擊中要害,已經(jīng)犧牲的戰(zhàn)友一動不動的或躺或趴在地上、戰(zhàn)位上,還有受傷的傷員在地上無助的掙扎著,我看到一個脖子上冒著血泡,身體痙攣成反弓狀抽搐的戰(zhàn)友,他在窒息緊縛下痛苦的掙扎是那么無助,我卻邁不開步,也幫不了他,只有心如刀絞。</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所有犧牲的烈士和受傷的傷員,他們的表情是漠然、痛苦,甚至是令人悚然的,犧牲和受傷后的身體姿勢是那么的別扭和刺目,不是影視作品中表現(xiàn)的那樣,犧牲的烈士和受傷后的傷員都是安詳和無痛感的堅毅表情,他們的身體姿勢還擺放的那么唯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一種絕望叫做無能為力,就是那時面臨這一切的真實感受,陣地上此起彼伏的“為戰(zhàn)友報仇!”、“打倒美帝國主義!”、“*****!”的口號也許就是自救的最大力量來源,更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個人受傷的情況都各有不同,在戰(zhàn)后的交流中,大多數(shù)傷員對自己受傷的過程基本沒有記憶,也不清楚身邊戰(zhàn)友的傷亡細(xì)節(jié),有的說當(dāng)時沒有一點兒感覺,看到流血才知道的自己受傷了;有的說,突然的劇痛讓自己眼前一黑,就失去控制了,這應(yīng)該是傷及了神經(jīng)或者要害,我和一位被擊碎眼球的排長,就是這樣的感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所有的傷員都沒有聽到炸彈爆炸的響聲,這一點是共同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卻對當(dāng)時的情況記得非常清楚,就像拷貝在心里的電影,時不時地就在腦海里面回放著。</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當(dāng)時是連隊的副指導(dǎo)員,因為我曾經(jīng)當(dāng)過指揮儀的測手和班長,對指揮儀班的操作和指揮比較熟悉,加之指揮儀是炮連兵器中的大腦和心臟,雷達(dá)和光學(xué)儀器確定的目標(biāo)坐標(biāo)參數(shù)和運動角速度等數(shù)據(jù),要在這里計算出射擊諸元,聯(lián)動油機(jī)(發(fā)電機(jī))帶動全連的火炮實施全天候的對空射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為保障在戰(zhàn)斗操作中全員無差錯,連隊黨支部對戰(zhàn)時干部就位進(jìn)行了分工,我負(fù)責(zé)對指揮儀班的協(xié)助指揮,觀察、發(fā)現(xiàn)并糾正各個操作環(huán)節(jié)出現(xiàn)的差錯。這樣我就成了指揮儀班的一員,平時住在指揮儀班,戰(zhàn)斗時就位在指揮儀前踏板上,在班長劉慶凡和四測手段劍英(北京工學(xué)院畢業(yè)的見習(xí)干部)戰(zhàn)斗位置的中間。指揮儀前踏板一米多的間隔內(nèi),就是我們?nèi)齻€人的作戰(zhàn)位置。</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我們連隊裝備的六型指揮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我們連裝備的57毫米高射炮。)</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我們連裝備的炮瞄雷達(dá)。)</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全連火炮在指揮儀聯(lián)動時的狀態(tà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指揮儀后踏板上面從左至右分別是二測手、一測手、三測手,前踏板上左邊是班長 右面是四測手。)</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戰(zhàn)斗最激烈的時候,眼見高射機(jī)槍噴出的火網(wǎng)、37炮吐出的火舌、57炮射出的條條火龍迎著敵機(jī)而去??焖贈_過來的飛機(jī)猶如辦公桌大小。我忽然看見,在一片曳光彈道的火海中敵機(jī)機(jī)身上閃爍了幾個亮點,這是炮彈擊中飛機(jī)的閃光,心中頓時泛起狂喜。</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此刻,一聲悠長而刺耳的嘯叫聲突然來臨,這熟悉又真切的聲音,就是電影中激烈的戰(zhàn)斗場面里,彈藥滿天飛的那種聲音,渲染著戰(zhàn)斗的激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突然我像被一股巨大的電流擊中,左半身被一股子鈍力硬生生地撕下來,覺得身體一下子四分五裂了,只留下鉆心的麻疼把我的五臟六腑緊緊的攥在一起,我突然明白了這是敵人的炸彈爆炸了,忽的又有一股力量把我們在前踏板上的幾個人猛推著向前沖去,背上覺得被什么噗噗的擊打著(這是又一顆炸彈的爆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只不知名的昆蟲鳴叫聲喚醒了我,耳邊除了那只昆蟲細(xì)細(xì)的叫聲,四周一片寂靜,當(dāng)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只手,手上一塊小小的疤痕讓我心里顫抖了一下,認(rèn)出這是自己的手,原來被炸掉的手掉在了這里,下意識的就要拿起來好好看看,也算是最后的告別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當(dāng)我用右手抓起那只手的時候,居然連我的左胳膊也提起來了,原來胳膊還連著身體,??!我的手還在??!雖然那只手和整個左半身沒有任何知覺,但是確確實實還連在身上,這一“失而復(fù)得”的驚喜,讓我有了探尋自己傷在哪里的心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目光稍移,一個像半個白瓜樣的橢圓形映入眼簾!直覺就是我體上掉下來,不由得摸了摸身上,動了動兩腿,覺得沒有缺少什么,疑惑的看向周邊,左邊突兀出現(xiàn)一個少了上半部分的頭顱,但一眼就認(rèn)出他是段劍英,這時才猛醒,那個白色物體就是段劍英的大腦??!右邊是班長劉慶凡,他的頭壓著我的右側(cè)身體,左邊太陽穴處有一個拳頭那么大的血洞,原來我們?nèi)齻€人是緊緊的疊摞在一起的,這些突然的變化讓我有些恍惚,覺得他們那么窩屈的倒在?地上多么難受?。?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突然聽到炮陣地方向不斷傳來了“為戰(zhàn)友報仇!”……的呼喊、口號聲。心里又是一緊,知道陣地也受到了攻擊,一定也有了傷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時,指揮所又傳出:“敵機(jī)返航!準(zhǔn)備戰(zhàn)斗!”的命令,但是指揮儀陣地卻是一片寂靜,所有的人都靜靜地躺在在地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心里一急站了起來,便不由自主地向炮陣地走去。拐出掩體就看到了副連長李心平,我們是來自同一個學(xué)校,同年級的同學(xué),一起入伍來到同一個連隊,我們同時當(dāng)班長,同時提干,部隊入寮后又同時調(diào)到五連任職,我們是情同手足的鐵哥們。他的戰(zhàn)斗崗位在指揮儀與陣地之間,任務(wù)是保障連指揮員的作戰(zhàn)指揮在炮排落實到位。只見他坐在地上,皺著眉頭雙手按著下腹部,我們兩個相互對視著點了點頭,表示了一下自己還好的相互安慰。</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五連副連長李心平。)</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五連指揮儀班四測手段劍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五連指揮儀班班長劉慶凡。)</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陣地上已經(jīng)忙碌地進(jìn)行著自救互救了。炊事班和技術(shù)保障人員都進(jìn)入了陣地,急切的拆封急救包的封裝,抓起幾個就跑向傷員。部隊來到戰(zhàn)場后也進(jìn)行過戰(zhàn)場救護(hù)的教育,但是對于嚴(yán)重的突發(fā)情況還是準(zhǔn)備不足,措手不及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炮工小彭向我跑了過來,順手撕開急救包就給我包扎起來,他把我頭上的凝血用手乎擼下來,順手就把像豆腐沫似的凝血抹在了我的衣服上,撩起我后背的衣服驚呼著:“呀!這里一個洞,??!這里一個洞,這里還有洞……”,我并不覺得疼痛,身上怎么會有這么多洞呢?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擔(dān)心著敵機(jī)返航,我急切的向陣地張望著,看看還有誰能夠把大家召集起來。這時眼睛看到景物就像老照片的顏色,覺得地面來回的搖晃起來了,就像站在船上那樣,好在身邊有個竹樁可以依靠,我用胸膛抵住了它,才站穩(wěn)了,看著眼前戰(zhàn)友在流血,在掙扎,誰能趕快來救救他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切膚的感到了無能為力的絕望是多么的煎熬。</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團(tuán)部技術(shù)處在前線做技術(shù)保障的技工李銀喜,疾速的跑到我面前,背起我來就跑,邊跑邊說我們趕過來搶救你們,我們一定要替你們報仇……,他又說了些什么已經(jīng)記不清了,但是讓我記得最清晰的是我趴在他羸瘦的身軀上,他的奔跑是那樣的迅捷,他急促的喘息和逐漸蹣跚的步履讓我感受到他為我爭取時間,抓住我生命之手的內(nèi)心焦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不知道后來他是怎么把我背到搶救地點的,聽說他把我送到醫(yī)生那里后,累的癱倒在地,嗆咳出口口鮮血。戰(zhàn)場上的好兄弟,拉你一把你就回來了。生死之交戰(zhàn)友情,寧愿自己流血,也要換回戰(zhàn)友的血,這就是戰(zhàn)友情,這是戰(zhàn)場給予我一生引以為傲的回饋。</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后排右二就是李銀喜,這是他與防區(qū)兵器技術(shù)保障人員的戰(zhàn)地合影。)</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在運送傷員的汽車上不停地回憶著戰(zhàn)斗中的細(xì)節(jié)。那聲刺耳的嘯叫聲讓我不斷的地遐想著,我爸爸是一名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想起他曾經(jīng)說過,只有炮彈落向你的時候,你才能聽到尖厲的嘯叫聲,距離彈著點稍微遠(yuǎn)一點兒是聽不這種聲音的。老兵都懂這個,聽到這種聲音就知道怎么躲避,這就是“新兵怕大炮,老兵怕機(jī)槍”緣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就一直想著,我們炮兵怎么利用這個經(jīng)驗保護(hù)自己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人在兵器在,人炮(兵器)結(jié)合是我們高炮作戰(zhàn)的基本形式,高炮兵是不能離開兵器躲避的,迎著落向陣地的炸彈開炮是高炮對空作戰(zhàn)必須要面對的常態(tài),躲避炸彈就是放下武器臨陣脫逃,這是與步兵野戰(zhàn)的作戰(zhàn)形式不同所決定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汽車緩緩地行駛在沿著河流剛剛開通的毛坯路上,道路坑坑洼洼,大多數(shù)地段僅僅能夠通過一輛車。途中汽車被多次攔停,每次都有醫(yī)生上來翻翻我的眼皮,再打一針,具體幾次也記不起來了。途中還聽到過好多爬上卡車的戰(zhàn)友,使勁地呼喚過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一輛對面的來車為了給搶救車讓路,只能把車開向路邊的陡坡,任由車輛滑向深谷的河流里。后來在住院的時候,聽到一個工程兵的病友說,那輛車就是他們團(tuán)的,他聽說運送傷員的駕駛員,向著滑向谷底的那輛車敬禮的時候,也被感動哭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終于到了目的地,我們立刻被抬了下來,有人在我身上鼓搗了一會兒,好像給我蓋了一條床單,然后這些人就離去,這里安靜了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身邊有人走來走去,還有呻吟和醫(yī)生護(hù)士的相互呼喚交流的聲音。許久也不見醫(yī)生過來處理我,是他們顧不上還是忘了呢,我認(rèn)為叫喊是羞辱,死不足惜失節(jié)事大,我就靜靜的躺在那里,時而感到自己慢慢的向上飄去,自己想沉下來,就是沒有力氣沉下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突然聽到在這里臨時幫忙的戰(zhàn)友莊福清的叫喚:“快快來人!看!這個人是副指導(dǎo)員,還沒有死呢”!這一聲叫喊,讓我無限感激涌上心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很快就有人用剪子把我的衣服全部剪掉了,我的軍衣已經(jīng)和血凝固在了一起,浸滿衣服的血,是我們緊緊挨在一起的段劍英和劉慶凡三個人流出的鮮血,這些血在衣服上結(jié)成了痂,衣服就脫不下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時,聽到一個訓(xùn)責(zé)口吻的提醒:你們一定記住,先救不吭氣的,能夠叫喚的情況肯定比不出聲的強(qiáng)!我知道,自己能夠活下去了,一下的放松讓我睡過去了,放松就是幸運,這就是現(xiàn)在的我吧。</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醫(yī)生、護(hù)士在竹子搭成的簡易手術(shù)室里面緊張的為傷員做手術(shù)。)</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再次醒來,已經(jīng)躺在潔白的病床上了,我們已經(jīng)從那個工程兵團(tuán)衛(wèi)生隊的臨時搶救點,轉(zhuǎn)到61野戰(zhàn)醫(yī)院了,是怎么把我弄來的,卻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密林里的病房,白天的光線清亮柔和,晚上馬燈發(fā)出暖黃色的燈光也是那么溫亮柔暈,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值班和查房醫(yī)生護(hù)士的柔和暖語,讓你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舒坦和心安,是那種歷盡磨難而精疲力竭地回到家里,毫無顧忌躺在床上肆意大睡的甜美。</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病房里都是一個陣地戰(zhàn)友,互相詢問著各自的傷情和其他戰(zhàn)友的情況,我最急于想知道李心平在那個病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當(dāng)我聽說我們連的一名副連長犧牲了,我就認(rèn)定是朱從舉副連長(參戰(zhàn)部隊的軍事干部都是雙線配備,每個連隊都有兩個副連長),他是和我在同一輛大卡車上被送到后方的。他躺在車廂擋板放下后的長椅上面,我就在躺在他身下的大箱板上。隨著汽車的顛簸,血滴透過他浸滿鮮血的褲子,就在我的眼前一滴滴的落下,在車廂板上隆起了一個大大的“血餅”,擔(dān)心著他漸漸逝去的生命,想找人幫助他一下,可是干渴凝固了我的喉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讓我確定李心平犧牲的是團(tuán)司令部參謀,我們?nèi)胛榍暗耐嗤瑢W(xué)馬利民,他告訴我李心平由于失血過多,犧牲了。他在搶救點,看到李心平與我在一個房間里,李心平已經(jīng)被整理得干干凈凈的,耳朵和鼻子里面都塞滿了棉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依然不相信他真的犧牲了。因為我最后見到他的時候,他依然那么堅毅從容,即使他受了傷,哪怕是再重的傷,我也相信無所不能的他完全能夠自救,他是我們連隊的戰(zhàn)場救護(hù)的教員?。≈挥幸粋€解釋,他的傷太重了,卻默默地忍受著傷痛,他不會呼叫疼痛,更不會呼喊救命,他就安靜的在那里,把更多搶救的機(jī)會讓給戰(zhàn)友。我非常了解他,他是寧可戰(zhàn)死、絕不失節(jié)的錚錚鐵骨硬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傷員們剛剛被搶救過來的時候,渾身非常的輕松舒爽,感覺不到一點兒疼痛,好像明天就又可以回到前線打仗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可是第二天,基本上都是在疼痛中醒來的,渾身哪里都疼,哪里都不敢動,動一下就有撕裂筋骨那樣鉆心的疼,甚至于想到,如果這個時候敵人給我受刑,我能頂?shù)米??這讓我對那些寧死不屈的革命前輩,更有了發(fā)自內(nèi)心的深深敬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些天,除了疼痛還有惡心,只要聞到煙味和肉味,就有強(qiáng)烈的排斥,這是吸入過多的爆炸煙霧,還是血腥強(qiáng)烈刺激的緣故,也不得而知。只是覺得稀飯和咸菜是最可口的美味佳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痛并幸運著,就是大難不死后的灑脫吧。</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時我的左手沒有一點點知覺,任憑我怎么指揮,那只手就像別人的,醫(yī)生無論怎樣去刺激它,左手依然無動于衷。有個醫(yī)生還是護(hù)士問我,如果將來永遠(yuǎn)這樣,你難過嗎?看著她眼中的認(rèn)真,我感到這只手可能治不好了,但是自己活著呢,我活著,媽媽就不會哭,這算什么。</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她那憂慮的眼神,讓我留下了記憶,為她對我的惋惜而心熱。</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時我覺得,最大的幸運不是自己活著,而是爸爸媽媽沒有失去我,心里的那種慶幸的輕松,讓我覺得我再失去什么都不要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傷員們都會為自己的幸存所興奮,摘除脾臟的肖琪華,剛剛從手術(shù)室回到病房,就顫顫巍巍的佝僂著身體,像那個“小爐匠”似的踮著腳尖,在病房里踉踉蹌蹌地踱起步來,嘴里還咿咿呀呀的唱著什么,說是手術(shù)后行走防止粘連,卻更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情緒釋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傷員們的性格好像突然的豁達(dá)開朗了,原來認(rèn)為,傷員集中的地方,應(yīng)該是呻吟啜泣、沉悶傷感的地方,實際上,這里卻是笑聲和揶揄聲此起彼伏的地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中央慰問團(tuán)得知情況后,專門到醫(yī)院看望我們,慰問團(tuán)蔣 團(tuán)長(開國少將)來到在我們這些小兵面前,我們卻沒有了以往的拘謹(jǐn)和局促,大家自如地應(yīng)答著首長的問候和詢問,對首長說著自己想說的話,以往木訥寡言的湖南小兵李霞林,在回答自己傷情的時候,指著自己的腦門,對著蔣團(tuán)長說:“報告首長,我是輕傷,就是天靈蓋被打碎噠。”,他的話音剛落,不知是哪個人就緊接了一句:“好槍法!(一句樣板戲的臺詞)”,引起了大家的哄笑,忍俊不禁的蔣團(tuán)長連忙擺手提醒大家:“注意傷口,注意傷口!”,還是老軍人,知道笑會引起傷口的疼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 <b style="font-size: 22px;">中央慰問團(tuán)蔣潤觀團(tuán)長</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慰問團(tuán)蔣團(tuán)長在野戰(zhàn)醫(yī)院慰問鼓勵醫(yī)務(wù)人員,他身后就是用竹子搭建的病房。)</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在手術(shù)室前的合影的醫(yī)生護(hù)士,我還記得她們的名字呢,看出來了吧,野戰(zhàn)醫(yī)院工作條件是非常艱苦的。)</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待傷員的傷情穩(wěn)定后,一些傷情難以在當(dāng)時醫(yī)療條件下康復(fù)的傷員,就分批轉(zhuǎn)到了國內(nèi)治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因為當(dāng)時前線搶救力量不足,加之運送傷員時間較長,許多傷員都是因為失血過多而犧牲的,幸存的傷員里面沒有傷及動脈或四肢斷離的傷員</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所謂傷情恢復(fù)困難的,是指神經(jīng)損傷、骨髓炎、腦震蕩、五官整形,這一類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五官缺損,需要繼續(xù)治療和整容的這部分傷員,就轉(zhuǎn)到了條件更好的昆明軍區(qū)總醫(yī)院,我和其他的七八個傷員轉(zhuǎn)到了中老邊境的勐臘139野戰(zhàn)醫(yī)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們的主管醫(yī)生叫吳忠娣,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女醫(yī)生,個子高挑眉清目秀的常州人,聽說曾經(jīng)是一個籃球運動員,人很嚴(yán)肅,但講話卻慢聲細(xì)語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她負(fù)責(zé)我們這些傷員的治療,她醫(yī)術(shù)精湛,和藹可親,她為了我們的身體痊愈真的是做到了殫精竭慮,她天天仔細(xì)地觀察我們傷情的恢復(fù)情況,適時的確定治療方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她根據(jù)我身體恢復(fù)的耐受力,分幾次為我取出體內(nèi)的一些彈片(保留了肺部的一個小彈片),并耐心的告訴我她這樣做原因,她說,我受傷至今血色素才5克多一點兒,說明當(dāng)時失血過多,沒有犧牲,沒有發(fā)生器官衰竭真是僥幸,如果當(dāng)時在沒有止血和清創(chuàng)傷口就喝水,就有危險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聽她這么一說,我又想起來我的父親對我說過的,那些在戰(zhàn)爭年代的心得:他說,流血以后就會口渴,如果喝水血就止不住了。吳醫(yī)生說,這是因為水稀釋了血液,凝血的血小板也同時被稀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名叫繆玉生的傷員,就是由于失血過多,引起了腎衰竭,于14天后犧牲。雖然一直對他控制水的攝入,但身體腫脹得眼都睛睜不開了,臨終前,由于口渴,一直喃喃的要求“想吃一口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天受傷后,遇到水,我一定會喝一小口的,太渴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吳醫(yī)生為了挽救我這只因神經(jīng)損傷而不能動彈的左手,用盡了各種方法,采取了嚴(yán)苛的手段。</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先是理療,又加上針灸,再就是穴位注射,最后用上了電擊。穴位注射就非常難受了,是用注射器把維生素B1的藥水,注射在穴位里,維生素B1有很強(qiáng)的刺激性,即使打在屁股上也是非常疼的,又粗又長的針頭扎在穴位上就非常的麻痛了,還要把維生素B1打進(jìn)去,還是接二連三的打進(jìn)好幾個穴位,一次治療就是一身汗,緊繃的渾身肌肉都累酸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幾個月過去了,我的胳膊,我的手,依然是一天天的繼續(xù)萎縮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吳醫(yī)生告訴我,體神經(jīng)是受意念指揮的,這也是神經(jīng)的營養(yǎng),如果沒有意念的刺激,休眠的神經(jīng)可能就“醒不過來”啦,這期間,我也謹(jǐn)記著吳醫(yī)生要求我用意念指揮手的運動,可無論我多么用力的指揮手,它依然毫無反應(yī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天,吳醫(yī)生探查著我由于肌肉萎縮而瘦如干柴的胳膊、形同雞爪似的手時對我說,現(xiàn)在要做兩個決定,一個是用石膏把你的手固定出一個功能形狀,將來盡可能有些功能(說白了就是,讓沒有功能像雞爪的手,在石膏里面硬化的好看一點,);另一個是加大治療的刺激量,再拼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拼一下,就是在穴位注射的基礎(chǔ)上加上電刺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樣的治療如同酷刑,女護(hù)士往往會心生惻隱,要么電壓不夠,要么時間不夠。為此,吳醫(yī)生專門指派了一個男護(hù)士為我做治療。</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日復(fù)一日的煎熬,在我猶豫著要不要放棄的時候,偶然覺得哪個手指動了,感覺是那么微弱,再體會一下,又找不到了。隨著治療的進(jìn)行,這樣感覺出現(xiàn)的次數(shù)多了,慢慢的可以感覺有點動了,又慢慢的看到動了。當(dāng)吳醫(yī)生真切的看到我的一個手指可以動了,比我還要激動,連連對我說,這說明你的神經(jīng)醒過來啦!你如果不堅強(qiáng),就不會有結(jié)果,謝謝你的堅強(qiáng)!</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吳醫(yī)生的指導(dǎo)下,我拼命鍛煉,我的手恢復(fù)的越來越好,胳膊和手上的肌肉也慢慢的長出來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吳醫(yī)生是我一生都要對她心懷感激的人,如果沒有遇上她,我的手可能難以恢復(fù)。因為那些治療方法并沒有現(xiàn)成的標(biāo)準(zhǔn)規(guī)范,完全是她摸索的治療方法,也得益于那個年代走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衛(wèi)生路線,使中醫(yī)針灸大行其道的醫(yī)療環(huán)境。總之,我是幸運的。</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就是轉(zhuǎn)到139野戰(zhàn)醫(yī)院的傷員戰(zhàn)友,后排中間的就是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是吳醫(yī)生(后左三)與籃球隊友在一起。</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傷愈歸隊后,傷員們相見后,各自治療和恢復(fù)的情況,是他們的主要話題,其中有兩例治療與我深有同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炮班長楊貴恒的一只耳朵,被打穿了軍大衣扣子那樣大小的一個洞,醫(yī)生就用石膏把他的胳膊固定起來,讓小臂貼近耳朵,把連著小臂的肉縫在耳朵上,他舉著手苦苦的熬了一個多月,小臂上的肉居然還和耳朵長在了一起,醫(yī)生分幾次把那個洞補(bǔ)上了,雖然色差明顯,形狀也不吻合,就像一塊不整齊的餅干,貼在了耳朵上,但看起來不是那么慘不忍睹了。他說從此就不由自主的注意看每個人的耳朵了,覺得別人耳朵真漂亮;排長雷富寬的一只眼睛被彈片擊碎,摘除后安了假眼,由于假眼不能轉(zhuǎn)動,他那直勾勾眼神,常會引起別人的誤會,他住院期間非?;乇芘c女醫(yī)生和護(hù)士們的對視,生怕人家覺得他色瞇瞇的。從此,他也有了一個習(xí)慣,就是總不自覺的會盯著看別人的眼睛,看眼睛是怎么轉(zhuǎn)動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他們的這些“毛病”,我也有感同身受的心酸,在我的手不能動的時候,我看到別人非常自然地用雙手疊被子、粘信封、扣扣子,只要別人的手在動,我就會盯著看,就覺得那些律動是多么的和諧美妙,心里除了羨慕更有深深無奈的感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自己失去的,才是世間最好的,這些在別人那里最自然而然的美好,自己卻再也沒有了。</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就是耳朵受傷的楊貴恒。)</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這就是安裝了假眼后的雷富寬。)</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戰(zhàn)友的突然離去,更會留下許多的遺憾,更有不能釋然的誤解會讓你負(fù)疚一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連黨支部考慮揮儀班長劉慶凡的提干,要求我負(fù)責(zé)對他的進(jìn)一步培養(yǎng)。那天因為一件小事,我卻使勁的把他批評了一通,他情緒低沉的連午飯都沒有吃,是餓著肚子在戰(zhàn)位上犧牲的,當(dāng)我看到他犧牲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深深地悔恨就煎熬著我了,多么想當(dāng)面對他說一句“對不起”,我了解他,只要我說了,他就會接受我批評他的善意,可是他再也聽不到了,這就成了我永遠(yuǎn)的自責(z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也常想,緊緊貼在我身邊的兩個弟兄,都是頭部受傷而犧牲,莫非是他們的遮擋保護(hù)了我,心中就越發(fā)地想他們。 只要一想起他們,就是他們犧牲時頭部殘缺不全的畫面定格,讓我的心是揪著的疼,不禁也對他們心生埋怨,他們在戰(zhàn)場上也太大意了,太輕敵了,如果李心平跳進(jìn)單兵掩體指揮,如果段劍英帶上鋼盔,……,可是,他們把輕敵當(dāng)成了勇敢,然而,我也沒有提醒,把敵機(jī)前幾次對我陣地的攻擊未果,當(dāng)成了永遠(yuǎn)攻擊不果,深深地自責(zé)又不能釋懷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一天,我夢中見到了劉慶凡,他是犧牲時的樣子,臉上的血還在流著,從地上爬起來,活過來了,我叫了一聲,他還啊,啊的應(yīng)著,我高興的心都要跳出來了,沉重的內(nèi)疚終于可以放下了,心里的釋然剛剛泛起,突然就醒了。我寧愿相信逝者的托夢,可是就再也沒有夢到過他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每當(dāng)春節(jié),我的心情就會壓抑起來,家家戶戶團(tuán)聚在歡樂喜慶的節(jié)日里,是春節(jié)最重要的意義。有誰想到,此時烈士們的爸爸媽媽,是多么的思念他們的孩子?。」?jié)日卻更像是他們的傷心日,他們向隅而泣的樣子,成了我對春節(jié)的“定義”。</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些故事說出了,傷員們看得見的是身體的損傷,實際上更是心理(心情)健康和精神健全的缺失,這些是需要他們一生來承擔(dān)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傷員最珍惜來自戰(zhàn)場上的情義,為我包扎傷口的,背著著我送去搶救的,攔住車爬上車廂問候我的,冒著傾盆大雨,為我遮擋病床邊竹墻漏雨的,為我叫來醫(yī)生讓我在彌留之際起死回生的,那些為我治療的醫(yī)生、護(hù)士……。他們當(dāng)時的樣子和姓名,一直清晰的留在我的心里,他們青春洋溢的笑臉永遠(yuǎn)與我相伴,心靈有他們可以依偎,我就一直活在飛揚的青春里,我的心永遠(yuǎn)不會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善待受過傷的軍人,讓他們得到更多的理解。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善待烈屬,讓他們生活的更有尊嚴(yán)。子女的牽掛,才是父母的金山銀山,他們的衣食可無憂、他們的病痛可有醫(yī)、他們的困難可有幫、他們的無奈可有管。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們有的烈屬或因為盤纏不足或出境困難,幾十年不能為自己的孩子掃墓。我們連,犧牲了十七位戰(zhàn)友,只有烈士李寶玉的母親,在戰(zhàn)友的幫助和資助下,從吉林省汪清縣的家鄉(xiāng),歷經(jīng)萬里之遙,來到異國他鄉(xiāng)的烈士陵園,實現(xiàn)了看看孩子安息的地方這個心愿,其他的烈士父母或已體衰或已作古,他們可曾安然瞑目。 </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李寶玉,1971年1月入伍,當(dāng)月于新兵連在中老邊境直接換裝老撾人民軍軍服入寮參戰(zhàn)犧牲,是一名從未佩戴過領(lǐng)章帽徽的人民解放軍戰(zhàn)士,只留下了在新兵連著新軍裝的照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 (這是李寶玉的媽媽,趴在冷冷的土堆和石塊上久久不去,是要化解幾十年悲傷的積郁,還是要把兒子抱在懷里,好好地把兒子暖一暖,只有媽媽的心里知道。)</b></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沒有把為烈屬祭奠親人提供服務(wù),作為各級政府的目標(biāo)管理,就是優(yōu)撫政策的盲區(qū),也是“雙擁模范城市”評比的硬傷,這是誰的心酸,誰的冷漠。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當(dāng)年安葬烈士,烈屬完全聽從國家的安排,他們不能去孩子的墓地祭奠,國家管不管,該不該管?簡單的一紙規(guī)定:政府職能部門每年為烈屬提供一次掃墓祭祀的服務(wù)。難在哪里?讓《烈屬證》失去尊嚴(yán),就是讓軍隊失去戰(zhàn)斗力啊!</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風(fēng)也知道,雨也記得,是烈屬的親骨肉,用自己的身軀化作了祖國的長城,精忠報國不能忘,高天厚土永不忘!</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讓烈屬真正感到兒女猶在,應(yīng)該是全社會每個人的自覺,更是國家力量的體現(xiàn)。</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善待烈屬,振我軍威!</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2022-9</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