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i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 </i><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i>虎 妞</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首先說明這個“虎妞”不是小說電影里那個“虎妞”，而是一個后到我們集體戶插戶的女知青的外號。）</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們到集體戶的一個多月后，工廠派來帶戶的工人師傅和戶長說要新來一個女知青到我們戶插戶，我看男女戶長好像都不大同意。帶戶工人師傅做我們的工作說：“你們都是咱們廠的職工子弟，特別是要來的這孩子她爸爸生前還是給咱們廠帶來過榮譽的全國勞模，當(dāng)年又是犧牲在崗位上的，這孩子命夠苦的，那么小就失去了父愛，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不幸，我想你們都會同情她，讓她能夠在你們集體戶里感受到親人的溫暖。 我想你們大部分人都能認識她，她的名字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還沒等工人師傅說出她的名字，男戶長就在一旁搶著說：“她外號叫虎妞，你們都認識！”口氣里帶著明顯的不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虎妞呀——” “她來咱們戶？” “拉倒吧，可別讓她來——”頓時引來一片議論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看來這個“虎妞”是個不一般的“人物”，集體戶里大多數(shù)知青都好像知道她，只有我因為是父親后調(diào)到這個廠任職，家又不在廠區(qū)的職工宿舍住，所以對她不大了解。最后在工人師傅苦口婆心勸說下大家都不吭聲了，算是默許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問男戶長這個“虎妞”是怎么回事，他告訴我說她在她父親去世后整天和社會上的小混混在一起，聽說她母親給她找了個后爹，這個人愛喝酒鬧事，有一次喝醉了酒企圖強奸她，被她一腳踢在了襠下，差點要了那老家伙的命。后來那老家伙追打她，被她的那些社會上的“哥們兒”胖揍了一頓，并警告他如果再敢動“虎妞”一手指頭就打斷他的腿，從此她的這個后爹才再不敢打她的主意。也聽說她常和那些社會上的哥們出去打群架、喝酒，還聽說她打過胎，反正是名聲不大好，戶長擔(dān)心她來了會給集體戶帶來麻煩。</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虎妞”來了，是工廠的解放牌大卡車專程送她來的。我第一眼看到這位“大名鼎鼎”的“虎妞”，的確感到她與眾大不同。說實話她長的并不算丑，中流的個頭，白白凈凈的臉龐，一付翹起的挺有特點的小鼻子小嘴，讓人看上去還挺耐看。就是她頭上剃的那“板寸頭”有點男不男女不女。特別是她那彎彎眉毛下的那雙雙眼皮大眼睛看人的那眼神，讓人看著很不舒服，是輕蔑、高傲、不可一世…… 反正一時拿不出準確的詞兒來形容，就是有點不是正常人的那種賊溜溜的感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當(dāng)帶戶的工人師傅把各位知青一一介紹給她認識，她也不大正眼兒看這些人。特別是當(dāng)介紹到我是廠里新調(diào)來的廠領(lǐng)導(dǎo)的兒子，她撇了我一眼，并從頭到腳打量我一番，當(dāng)看到我上身大棉襖不系紐扣敞著懷，腰上還扎著條大圍脖，下面穿著一條肥腿兒的扎著褲腳的趟絨“跑褲”，她那嘴角一撇，露出上一絲難以琢磨的笑容，這一笑讓我感到更加不舒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時候只見她從衣兜里掏出煙盒，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煙了，一把將煙盒攥成團扔到地上，轉(zhuǎn)頭問我：“哥們，有煙嗎？”我搖搖頭說：“我不會抽煙。”她那嘴角上又露出那一撇輕蔑的笑容。站在我身邊的有一個在家的時候也多少有點社會青年習(xí)氣的姓匡的小伙子連忙說：“老妹兒，煙卷咱倒是沒有，如果你不嫌棄，我這兒有當(dāng)?shù)氐拇蟾蝮☆^煙末，不知道你能不能抽得慣，我給你卷一支？”“嗯，好的！”這位匡哥們很快便給“虎妞”卷了顆大蛤蟆頭煙遞給她，并且親自為她點著，她竟津津有味地吸了起來，她那擰著小腿、歪著腦袋、半閉著眼睛吸煙的姿勢更讓人看不慣……</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這“虎妞”的確很有性格，只見她到了女戶員住的屋子里將行李往炕上一扔，便指著炕頭的位置硬氣地說：“把這個地方給我倒出來，我要住炕頭！”女知青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沒說什么，女戶長暗示住在炕頭的那位女知青把行李拿起來，把那個地方倒給了她。沒想到的是到了第二天早上，這位“虎妞”一醒來就嚷嚷：“哇！這他媽炕怎么這么熱，我可受不了了，嗓子都啞了，得了，我還是睡炕梢吧！”</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干農(nóng)活兒的時候，“虎妞”如果干不動了，不管什么活兒都會立馬半道扔下，說：“老娘干不動了——”也不管打頭的愿意不愿意。有一天鏟地的時候正巧生產(chǎn)隊長也在地頭，見這“虎妞”又半道上把活撂下，不滿意地說：“你怎么回事，趕緊把那條壟干完再歇著！” “虎妞”竟回應(yīng)說：“愿意他媽誰干誰干，老娘就是不干了！”生產(chǎn)隊長不高興地說：“你這小年輕的怎么說話呢，你給誰當(dāng)老娘？！” “我就給你當(dāng)老娘怎么地，你有什么不服哇，別說我踢你！”生產(chǎn)隊長在這個地方還真沒遇到過這樣的茬口兒，他剛剛想發(fā)火，被打頭的拉到了一邊小聲說了句什么，他才沒再吭聲氣鼓鼓地轉(zhuǎn)身走了。</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有一天審判大會游街的車隊來到公社小街，我們?nèi)タ赐陮徟袝氐郊w戶，這些男戶員們都在議論那強奸犯的事，不料這“虎妞”在外屋聽到了，她一步跨進屋來說道：“強奸，啥叫強奸吶，都是他媽順奸，不是老娘吹，我要是不讓男人上，他媽誰都強奸不了我，你們信不信？”她的話立馬引起了這幫男哥們一陣哄堂大笑。還是那個姓匡的小子和她有點虎味兒相投，他接了一句說：“我不信！” “哎呀，你還不信，我讓你試試！”說著話她還真就躺在了男戶員的大炕上，只見她把兩條腿靠緊，兩腳別在一起，招呼那位匡哥們說：“你來吧，你如果能掰開我這兩條腿，我就讓你強奸！”這幫生牤子小青年巴不得看這個熱鬧，都催著這個匡哥們試試，結(jié)果這位膀大腰圓的匡哥們累的滿頭大汗氣喘吁吁也愣沒掰開“虎妞”的那兩條腿，從此留下了大伙笑談的話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虎妞”看我經(jīng)常帶著集體戶里的哥們練摔跤，她蠻有興趣，常常站在一旁觀看，看到我摔跤技術(shù)還行，她也開始對我刮目相看了，并且說哪天她要和我試試，她說她經(jīng)常和那些社會上哥們練摔跤，她的那些哥們沒幾個能摔得過她。結(jié)果有一天她真的提出要和我摔跤了，我還真就有點心里打怵了，倒不是怕摔不過她，而是當(dāng)時都正是“妙齡”男女，我從來就沒和女的那么近撕扯在一起過，更別說是摔跤，真的不知道在她身上我應(yīng)該如何下手，更不知道應(yīng)該抓她什么地方才合適。沒想到的是集體戶里的男男女女都出來看熱鬧，鬧的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結(jié)果那“虎妞”不管那個，伸手就扣住了我的脖子，轉(zhuǎn)身就要給我來個過肩摔，你還真別說，她那動作做的還真就挺利索挺標(biāo)準，這時我才意識到我輕視她了，這位還真的是會一點摔跤的，我由于沒拿她太當(dāng)回事，一時疏忽差一點就被她給扔出去，我急忙穩(wěn)住腳步，返過身向后一拉，給她來個絆子，頓時就把她給摔倒在了地上。我不知道這“虎妞”當(dāng)時會是什么感受，不過周圍的人們都那么高興地看著，我也覺著挺開心。沒想到這個“虎妞”被我摔的滿身是土并沒有生氣，反倒對我伸出了大拇指，說我真的是會摔跤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快到夏天的時候，“虎妞”的幾個社會上的哥們來集體戶看她，為首的那小子滿臉橫肉，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虎妞”特地把我和男戶長介紹給他，不料那個為首的哥們一看到我立馬說：“呦，這位大哥我認識，您是教我摔跤師父的好哥們！”并轉(zhuǎn)過頭告訴他那些弟兄說：“快來見見這位大哥，這是位行家！”我們一一抱拳見過禮以后，那個領(lǐng)頭對我說：“以后還得仰仗大哥在這兒多多照顧我的這位妹妹，她不懂事，你要多多管教管教她！”說完男戶長客情地說了句留他們在戶里吃飯，那個為首的哥們腦袋晃的像撥浪鼓，說：“不不，你們這破集體戶能有什么好吃的，走，咱們到小街上飯店吃去！”并執(zhí)意要拽著我和戶長去，戶長推說隊里找他有事沒去，我被強拉了去陪他們吃了頓飯。從此以后這“虎妞”還真就把我當(dāng)成了大哥，不管什么事，她“耍驢”的時候我說了她會聽。</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雖然看上去這“虎妞”滿身毛病，不過時間長了我發(fā)現(xiàn)她也有好多長處，比方說在公社小街上看到沿街乞討的殘疾人，她會走過去掏出零錢給他。她兜里沒錢的時候，會轉(zhuǎn)過頭問戶里的哥們誰兜里有錢拿出來，也不管多少搶過去塞到殘疾人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還有一次在公社百貨商店里，她看到有個小偷偷走了一個老太太的錢包，她沖上去從后面抓著那小偷的頭發(fā)一把拉了過去，揮手就扇了他兩個大耳光，那小偷剛要還手，沒想到“虎妞丫”動作更快，抬腿照準那小偷襠下就是一腳，當(dāng)時就把那小偷踢趴在了地上。小偷后面有個同伙想要沖上來動手，她手指著那小子的鼻子大聲呵斥道：“你他媽敢上別說我踢死你！”那小子嚇的再沒敢往前湊。被偷的老太太向小偷要錢包，小偷說他沒偷，“虎妞”又踢了他一腳，指著柜臺下面說：“在那下面，拿出來！”那小偷乖乖地把錢包拿了出來，交到了那老太太手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從那以后我和集體戶的那些哥們、包括整個公社小街上認識“虎妞”的人都對她另眼看待，有了幾分好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俗話說天有不測風(fēng)云，有一天“虎妞”接到捎來的口信，說她的后爹因為犯罪被關(guān)進大牢，那以后她的母親整日焦慮，徹夜不眠，每天在大街上不停地走，突然有一天她不知去向了?！盎㈡ぁ痹谌齻€集體戶戶員的陪伴下回去尋找，也依然沒有音訊。“虎妞”回到集體戶整天哭泣，思慮過度病倒了，她整夜說胡話、發(fā)低燒，怎么打針吃藥也不見好轉(zhuǎn)。這期間集體戶的女知青們輪番陪護照顧她，直到她一天天好轉(zhuǎn)。那位姓匡的哥們表現(xiàn)的更好，一直跑前跑后，出去買藥，送她去醫(yī)院，從無半點怨言。等“虎妞”好了集體戶女戶長告訴她這些事，她十分感動，伸出手來和匡哥們緊緊握了握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從那以后我們發(fā)現(xiàn)“虎妞”變了，和集體戶里這些人變得更加親近了，特別是她那眼神里沒有了以前對誰都不屑一顧的那種感覺。</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后來我離開了那個集體戶，進入了縣文工團，又調(diào)轉(zhuǎn)回到了城里，我再也沒有見過“虎妞”，我打聽到后來“虎妞”和那位匡哥們結(jié)了婚，到外地去工作了，還聽說兩個人小日子過的挺好……</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