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我的前女友 </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羅學(xué)蓬 文</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1</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寫下這個標題,心里突然有了顧慮。</p><p class="ql-block"> 我的前女友四十多年前便已作了他人妻;我呢?老伴與我相濡以沫四十余年,當初結(jié)婚時許下的心愿,夫妻共白頭,已經(jīng)成為現(xiàn)實。</p><p class="ql-block"> 在這樣的時候來回顧四十多年前,我與早已做了他人妻的前女友那一段青春勃發(fā)、激情似火的美好時光,怎么可能沒有顧慮?</p><p class="ql-block"> 略過不寫,絕對不可以!</p><p class="ql-block"> 何況,老伴也認為在我的自傳里,不能沒有前女友濃墨重彩的一筆。</p><p class="ql-block"> 若是回避,我這個自傳,就有了重大缺失。即便有幸能留存下去,也不過是一片破碎的歷史殘簡。</p><p class="ql-block"> 寫,就不得不采取一些必要的技術(shù)手段,比如前女友的姓名,她生活的城市、工作單位,包括她的夫君、家庭,都是萬不可涉及的。</p><p class="ql-block"> 我執(zhí)意要將我和前女友之間的故事寫出來,傳下去,那是因為這一段情史,感人而且獨特。中斷戀愛關(guān)系21年后的女友,能夠在我跌入人生低谷時,毫不猶豫,挺身而出,傾囊相助。說人世間絕無僅有,定然涉嫌夸張,但贊它顯屬鳳毛麟角、男女相處的一則當世傳奇,恐怕讀者諸君看過之后,不會覺得羅學(xué)蓬說話象沖飛天殼子,完全不著邊際。</p><p class="ql-block"> 女友歲數(shù)比我小,卻是我的學(xué)長,不單是學(xué)長,她還是高年級的一班之長。這一班之長,毫無威儀,與人說話便是一張笑臉,大睜著清澈的雙眼望著對方,給人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熱情,與信任。此女子能當上班長,恐怕就是因為她如同一泓清水,一眼能看到底,為人處事,單純得象一個大娃娃。而且樂于奉獻自己寶貴的時間和精力,來為班上的同學(xué)排憂解難,熱心服務(wù)。</p><p class="ql-block"> 熱心幫助身邊的人,熱心于公益事業(yè),這是一種難能可貴的素養(yǎng)。</p><p class="ql-block">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這么多女同學(xué)我不動情,偏偏愛上了這位頭腦簡單,胸?zé)o城府的學(xué)長兼班長。</p><p class="ql-block"> 我和顏家成住在音樂系大門右側(cè)傳達室,他睡下鋪,我睡上鋪。暗戀高年級女班長一段時間后,某日,我在顏家成腦殼上翻來滾去睡不著,索性拿出紙筆,“唏哩嘩啦”寫了一封戀愛信,請在江津插隊當知青時便已有了女朋友,經(jīng)驗極其豐富老道的顏家成提意見,幫著修改。然后做賊般溜到琴房偵察,從門上比書本大不了多少的小窗子里,看見女班長正在練琴,便將戀愛信從門縫塞入,在門上輕輕敲了兩下,再急轉(zhuǎn)身下樓,慌慌遁去。</p><p class="ql-block"> 中午,我和顏家成拿著盅子去食堂途中,正好與打飯歸來的女班長辟面相遇。顏家成開口招呼,女班長在與顏搭腔之際,匆匆掃我一眼,抿嘴一笑,加快腳步,向著音樂系大樓走去。</p><p class="ql-block"> 顏家成用他那宏亮渾厚的男中音聲震天地一聲吼:“你娃干起了!”</p><p class="ql-block"> 婚姻是人生大事,我絲毫不敢造次,趕緊寫信告訴媽媽,我有女朋友了。</p><p class="ql-block"> 事無巨細,必須親自過問的媽媽隨即一路顛簸趕到西師,召女班長于一清靜無人處,御前獨對,面試、口試雙雙通過,于是乎愛河滔滔,洶涌澎湃,將我和女友雙雙淹沒。</p><p class="ql-block"> 有了女友,物質(zhì)生活上也隨之有了飛躍。基本上每天夜里練完琴后,我和顏家成都多了一碗紅油酸辣面。面和佐料由女班長準備,我和顏家成則用銅片和電線自制成水烏龜,每天夜里等系上的學(xué)生離開得差不多了,我們?nèi)嗽訇P(guān)在琴房里,把水烏龜拿出來,搭上電線,悄悄下面吃。</p><p class="ql-block"> 羅學(xué)蓬思想觀念非常傳統(tǒng),對女友自來抱有從一而終,白頭到老的想法,愛就愛得一覽無遺,坦坦白白,不留半分藏著掖著的死角。包括早已棄我而去的第一個女友,我也是如此態(tài)度。</p><p class="ql-block"> 放假的時候,我請女友到江津去耍,我父母待她如家人般親切。下一個假期,我也做客女友家鄉(xiāng)??刹幻畹氖?,她父母明顯對女兒的選擇不甚滿意,對我是禮貌中隱隱透著幾分冷淡,熱情中明顯有了幾分做作。</p><p class="ql-block"> 女友的解釋是,她父母主要擔心我和她隔得太遠,兩地分居,成家以后困難多多,非常具體。女友囑我不要著急,她會給父母做通思想工作的。反正這輩子,她已經(jīng)鐵了心:非羅學(xué)蓬不嫁!</p><p class="ql-block"> 女友雖然信誓旦旦,然我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我注意到,她是父母的乖乖女。尤其是她父親,在家中地位顯赫,一言九鼎,真到了父親固執(zhí)己見,雙方劍拔弩張,刺刀見紅時,她是否有勇氣堅持非羅學(xué)蓬不嫁的立場,我嚴重存疑。</p> <p class="ql-block"> <b>留校任教、后來做過西南大學(xué)音樂學(xué)院常務(wù)副院長的顏家成教授。</b></p> <b>前排正中,專程前來西師“面試”我女友的母親滕彩云。左邊是我,右邊是我女友。后排左起:顏家成,五一研究所的三名軍官曾繁榮、謝家榮、何衛(wèi)東,生物系過來竄門的江津老鄉(xiāng)吳元亨(中印反擊戰(zhàn)涌現(xiàn)出來的江津籍全國戰(zhàn)斗英雄吳元明的親弟弟) </b> <p class="ql-block"><b> 2</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時候大學(xué)生耍朋友,系上雖不提倡,也不反對,所以,我和女班長的關(guān)系,全系師生,無人不知。</p><p class="ql-block"> 女友提前一年畢業(yè),分配到她老家一鄉(xiāng)村學(xué)校任教。由于路途遙遠,我們只能鴻雁傳書,互訴相思之苦。</p><p class="ql-block"> 一年之后的1977年10月上旬,我也畢業(yè)了,到江津地區(qū)(在永川縣城)住進旅館等候分配時,有三天空閑時間,我就去了女友工作的學(xué)校。情人相見,自是高興,不過,女友眼下的處境,卻更加令我擔心。她告訴我,不久之前,父親的朋友給她介紹了一位政治上很紅,精明強干,前程遠大的青年才俊。父母對這個小伙子非常滿意,整天催逼她和這人把關(guān)系明確下來。她呢?堅決不同意,嚷著叫著這輩子生死要嫁羅學(xué)蓬,現(xiàn)在正和家里僵持著。她怕我有想法,一個勁向我保證,讓我放心,無論父母如何逼迫,她也決不會改變態(tài)度!</p><p class="ql-block"> 我和女友最后分手是午夜過后,地點是在離她學(xué)校不遠的鄉(xiāng)間小火車站?;璋档臒艄?,長長的鐵軌,空空的站臺,荒草叢中閃爍飛動的螢火蟲。指甲般的月牙兒灑下朦朦朧朧、縹縹裊裊的光暈,將眼中景物變得來影影綽綽,如夢似幻。</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感覺整個世界,好象就只有我和女友存在。</p><p class="ql-block"> 為了向女友表示我對她忠誠不貳,我主動把腕上的上海牌手表抹下來,托起她的右手,給她戴在手腕上。那是最貴的國產(chǎn)手表,120元一塊。然后從她腕上抹下南京產(chǎn)的、價值38塊的鐘山牌手表,戴在自己腕上。</p><p class="ql-block"> 而工農(nóng)兵學(xué)員的月薪才40.5元,三個月工資,才能買得一塊上海牌。</p><p class="ql-block"> 我的意思明白如水,這兩塊手表,就是我倆的定情之物。</p><p class="ql-block"> 回到永川,地區(qū)文教局的分配方案已經(jīng)下來了,我被分到地處白沙古鎮(zhèn)的江津縣師范學(xué)校任教。這對我來說,已經(jīng)是一天之喜了,因為我早就打聽清楚,師范校辦得有音樂專業(yè)班,我辛辛苦苦這么多年學(xué)來的專業(yè),一去就能對上口!</p><p class="ql-block"> 到學(xué)校報了到,上了班,這才知道傾心相愛的情侶相思之苦,是多么的撕心撓腸,折磨得人吃不好飯,睡不著覺,痛苦不堪,度日如年。那年頭,寫信是唯一聯(lián)系感情的方式,假期,則成了我最大的企盼。</p><p class="ql-block"> 可是,假期還未到來,一封絕交信,已經(jīng)到了我手中。雖然遠隔千山萬水,我完全能夠從字里行間想象出她那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樣。她說她是真心愛我的,可是,她實在沒有辦法抗拒父母施加給她的強大壓力,最終只能向我道一聲對不起,我們來世再做夫妻吧!</p><p class="ql-block"> 我就象被第一個女友拋棄時一樣,壓下心中的怒火、痛苦,還有羞辱,不卑不亢地回了遠方的女友一封信。強作鎮(zhèn)定,非常驕矜,非常虛偽地表示,祝愿她這輩子,能夠比和我在一起,過得更加幸福。</p><p class="ql-block"> 話雖說得很豪壯,很男人,其實我太知道我這是在打腫臉充胖子,因為我的心在滴血。我很受傷!很受傷??!</p><p class="ql-block"> 所幸的是,歲月能夠稀釋一切,無論痛苦、憤怒,與羞辱。從那以后,在長達21年的時間里,我從未與前女友有過任何聯(lián)系。只是許多年后,一直和她保持著聯(lián)系的顏家成(畢業(yè)后留西師音樂系教聲樂)帶著妻子王平媛做客江津時,我才從他口中得知,我的前女友與那位前程遠大的追求者結(jié)了婚。而且她先生的事業(yè)發(fā)展得一馬平川,如日中天,進入很早便讓自己富起來的一批幸運者的行列。前女友呢?早就不在鄉(xiāng)村做教師了,成了一名新時代貴婦,躋身于“首先富起來”之行列。</p><p class="ql-block"> 家成還說,在家里,我的前女友說一不二,擁有足夠的權(quán)威。</p><p class="ql-block"> 2000年夏秋之交,我因為在寫作時引用史料失誤,一篇幾千字的短文,惹來一場國際官司。在八個樣板戲電影之一、芭蕾舞劇《白毛女》中跳喜兒、早已移民美國的茅慧芳,起訴我侵犯她的名譽權(quán),提出了高達126萬元的賠償金額。</p><p class="ql-block"> 一石激起千層浪,媒體爭相報道,一時成為轟動全國的大新聞。</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120元一塊的上海牌</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38元一塊的鐘山牌</b></h3> <p class="ql-block"><b> 3</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開庭之時日近,某天我和妻子胡曉紅正對坐吃午飯,突接顏家成電話,告前女友看了報紙上關(guān)于茅慧芳起訴羅學(xué)蓬的報道,給他打電話要我的電話號碼,給,還是不給?</p><p class="ql-block"> 那時只有座機。</p><p class="ql-block"> 我毫不猶豫,馬上回答:給。</p><p class="ql-block"> 就在電話響起的那一刻,我做了我后來認為是我這一生中最正確的做法。我向坐在餐桌對面,兩眼擔心地望著我的胡曉紅招招手,叫她過來,然后按下了免提鍵,讓妻子也能清楚無誤地聽見我和我前女友的全部對話。</p><p class="ql-block"> 在此之前,我不但向胡曉紅談起過我和這位前女友的關(guān)系,連江津師范畢業(yè)的第一位初戀情人,我對妻子也沒有絲毫隱瞞。</p><p class="ql-block"> 馬上響起了一個久違的聲音。前女友說,我已經(jīng)從報紙上看到你打官司的消息了,也看到茅慧芳主張的索賠金額。羅學(xué)蓬,你別放在心上,不就一百多萬嗎,一分不少,我全給你出了!</p><p class="ql-block"> 聽了這腔豪氣干云,義薄云天的話,我心中倒海翻江,說不感動,那是假話。</p><p class="ql-block"> 接下來,我神情嚴肅,語氣凝重地叫著她的名字,既是對遠方的前女友,也是對眼前的妻子說:“某某某,雖然我們二十多年沒有任何來往,在我人生遇到困難的時候,你能挺身而出,出手幫我,你的這份深情厚誼,我和我妻子胡曉紅,會永遠銘記在心中。不過,起訴標的126萬,那只是茅慧芳以美國人的法律標準提出來的。我早就查閱了相關(guān)司法解釋,在中國,名譽侵權(quán)最高賠償金10萬封頂。加上他夫婦倆來上海出庭產(chǎn)生的交通費、住宿費,以及因本案產(chǎn)生的其它生活費用,頂多也就20萬左右。這場官司是我的文章引起的,既然我闖了禍,我就有責(zé)任和能力,來獨力承擔?!?lt;/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我已經(jīng)把話說出口了,就必須兌現(xiàn)。言而無信,我這不是太虛偽了嗎?”</p><p class="ql-block"> 我說:“我的態(tài)度也很明白,我和我妻子胡曉紅——此時此刻,她就站在我旁邊,聽我和你通電話——老同學(xué)的心意我領(lǐng)了,但是錢,我和我妻子一起來承擔,你的,我一分也不能要。”</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隨你,我遵重你的意見。我知道你這個人好面子,以后真要遇到過不去的坎,你不好意思開口,叫顏家成給我打個電話?!?lt;/p><p class="ql-block"> 幾個月后,上海中院的判決結(jié)果下來了,由第一被告羅學(xué)蓬,和全國11家轉(zhuǎn)載了我那篇涉案文章的報紙刊物,共同承擔賠償茅慧芳名譽損失費10萬元,以及因本案訴訟而產(chǎn)生的其它一切費用13萬元,一共23萬元。</p><p class="ql-block"> 明確到羅學(xué)蓬頭上的,是八萬元。</p><p class="ql-block"> 也就是這一年,西師舉行盛大校慶,各系也在組織各種活動。歷屆許多事業(yè)有成的學(xué)生都接到了邀請函,江津有我,也有當時的江津縣委副書記、西師政教系畢業(yè)的侯大川,江津廣播站編輯、西師音樂系畢業(yè)的我的學(xué)長呂夢宇。大川校友很客氣,邀請我和呂夢宇屆時坐他的車,同去同回。</p><p class="ql-block"> 我領(lǐng)了大川的好意,答應(yīng)到時坐他的車??墒?,當顏家成告訴我,我的前女友這次也接到了邀請,要回西師參加校慶時,我馬上決定放棄。</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喝得酩酊大醉的前女友在顏家成家里,用顏的座機給我打電話,為我避免和她見面而放棄了回校,把我狠狠數(shù)落了一通。而且要我馬上趕去西師,和她見一面。</p><p class="ql-block"> 我對醉意襲頭的前女友說,你知道,我是一個很傳統(tǒng)的男人,見面可以,但是,單獨不行,我相信你和我一樣,都是忠于自己家庭的人。我如果當初娶的是你,我一定百分之百地忠誠于你,對你一生負責(zé)任??涩F(xiàn)在我娶的是另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女人,我必須以同樣的態(tài)度來對待她。如果你一定要和我見面,那么我的意見是,你和你的先生,我和胡曉紅,還有顏家成與王平媛,我們?nèi)龑Ψ蚱?,在任何地方見面,都可以?lt;/p><p class="ql-block"> 顏家成后來到江津告訴我,我的前女友在他書房里哭得非常傷心。</p><p class="ql-block"> 還有更不可思議的事情接踵而來。</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筆者夫婦</b></h3> <p class="ql-block"><b> 4</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某日,妻子上班,兒子上學(xué),我獨自在家碼字兒。</p><p class="ql-block"> 電話響了,拿起話筒一聽,又是那熟悉的聲音。</p><p class="ql-block"> 我的前女友說:羅學(xué)蓬,昨天我到江津來看過你了。</p><p class="ql-block"> 我說:你娃扯把子喲。</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真的,我到了江津二輕局你媽媽家,你媽媽說,星期天你和你愛人都去朋友開的茶館里打麻將,我就請你媽媽帶我到茶館來看你的。我就站在窗子外面看了看,你坐的位子,你愛人坐的位子,我都看得一清二楚。你媽媽說,你打的五拖一,你愛人打的二拖三。</p><p class="ql-block"> 我說:你娃咋個偷偷摸摸的進莊,把自己搞得象個偷地雷的喲?</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我聽顏家成說你愛人漂亮得很,昨天親眼看了,確實貨真價實。你娃這輩子啊,哈哈,艷福不淺!</p><p class="ql-block"> 我說:我看你有點瘋扯扯的喲,天遠地遠跑到江津來看我,來之前也不給我打個招呼?</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你媽媽也這么說我,還說羅學(xué)蓬脾氣毛躁得很,他兩口子現(xiàn)在都在茶館頭打麻將,你和他畢竟二十幾年沒見面了,要是突然一下子出現(xiàn)在他跟前,弄得他在朋友面前下不到臺,謹防他紅眉毛綠眼睛地給你來起。</p><p class="ql-block"> 我說:你娃這么遠過來,躲在窗子外頭看一眼就走了,我也實在過意不去。提前給我打個招呼,我也好盡個地主之誼嘛。</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吃飯是小事,我這次到江津,連水都沒有喝一口,就回來了。</p><p class="ql-block"> 這事,我給我那開茶館的毛根兒朋友擺了,叮囑他守口如瓶。他呢?又把前女友來看我的事,當成一個當代傳奇,馬上拿去對他的朋友們擺了,同樣叮囑他的朋友們守口如瓶。</p><p class="ql-block"> 某天,我突然接到前女友的電話,說有一個江津去的人找了她,說做生意虧了,要向她借一筆錢。她征詢我意見,借,還是不借。我說此人是我朋友不假,但前來找你借錢一事,他未曾向我透過一個字。不過,既然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來了,我只提醒你,把自己的荷包捂緊點,然后,你不看僧面看佛面,請他吃頓飯,給他買張回江津的車票,就算對他得起了。</p><p class="ql-block"> 她果真照我意見處置。</p><p class="ql-block"> 朋友們看到這里,恐怕都想問,羅學(xué)蓬,這輩子你到底和前女友見沒見上一面???</p><p class="ql-block"> 我絕對實話實說,不來半句虛言。我真去了她生活的地兒,而且還給她打了電話,約她出來和我見面——那時已經(jīng)用上手機了——但是,的確是老天爺作梗,不讓我和前女友見上一面。 </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老夫老妻</b></h3>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5</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2003年仲春,我應(yīng)四川省檢察院和四川省電視臺之邀,前往成都,以四川省交通廳正副廳長劉中山、鄭道訪重大貪腐窩案為素材,創(chuàng)作一部電視連續(xù)劇。</p><p class="ql-block"> 人都是有虛榮心的,羅學(xué)蓬概莫能外。以前受到自小養(yǎng)成的道德約束,當我的前女友提出與我見上一面時,我想也不想便謝絕了。可今天情況不同了,我正前往四川省的省會成都,去干一件自認為很給自己長臉的事情,并且已經(jīng)來到了前女友生活的地盤上,順便和她見個面,讓前女友認為自己很有才華,如今靠著專業(yè)之外自學(xué)成才的一點本事,也能為自己掙大錢。這樣做,于情于理,都是說得過去的吧。</p><p class="ql-block"> 我的想法是,長途公共汽車要在前女友生活的某地服務(wù)區(qū)停留半個小時,我就給前女友打個電話,反正她有車,愿意跑一趟,那我就和她在服務(wù)區(qū)見個面。</p><p class="ql-block"> 長途公共汽車駛?cè)肽车厣罘?wù)區(qū),我下得車來,在空曠的壩子上,撥通了我的前女友的電話。</p><p class="ql-block"> 電話一撥就通。從1979年那個夏天的深夜,在鄉(xiāng)村小火車站分手以來,我和她再未見過一面,可我那顆心,已經(jīng)“怦怦怦怦”跳了起來。</p><p class="ql-block"> 居然沒人接?</p><p class="ql-block"> 再打,仍然如此……</p><p class="ql-block"> 我腦海里一下子冒出若干個問號?人機分離,是不是她在衛(wèi)生間,手機放在茶幾上……嗨嗨,要是她先生拿起手機接了,我該怎么和他說話?那一刻,我真地嘗到了做賊心虛的味道……真地真地,還沒來得及和前女友見上一面哩,就已經(jīng)把自己嚇成了那樣的地步。</p><p class="ql-block"> 趕緊把電話摁了,往兜里一揣,再無勇氣打下去。就在壩子上游神似地走來走去,抽了兩支煙,然后上車,繼續(xù)向著成都前進。</p><p class="ql-block"> 汽車開出十來分鐘,手機響了。我掏出手機一看,正是前女友打來的。</p><p class="ql-block"> 仍然是那熟悉的聲音,急促地問:“羅學(xué)蓬,你剛才給我打了電話呀?”</p><p class="ql-block"> 我回:“打了呀,我在某某生活服務(wù)區(qū)給你打的?!?lt;/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叫了起來:“你來某某了——逗我玩吧?”</p><p class="ql-block"> 我說:“四川省檢察院和四川電視臺請我去給他們寫電視連續(xù)劇劇本(有意強調(diào)這一點,讓自己在前女友面前顯得很有面子)。剛才在某某生活服務(wù)區(qū),我給你打了電話,想和你見一面?!?lt;/p><p class="ql-block"> 前女友說:“你現(xiàn)在還在服務(wù)區(qū)嗎?我馬上趕過來?!?lt;/p><p class="ql-block"> 我說:“哪兒吶,打了兩次電話,你都沒接?,F(xiàn)在汽車離開某某,已經(jīng)十多分鐘了。”</p><p class="ql-block"> 她咬牙切齒,吐出一句惡狠狠的話:“羅學(xué)蓬,你娃吃錯了藥!”</p><p class="ql-block"> 直至今日,那是前女友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p><p class="ql-block"> 又是二十幾個年頭過去,我和我的前女友再無任何聯(lián)系。直至今天,我寫下這篇回憶人生往事的真實文字。</p><p class="ql-block"> 或許正因為如此吧,我和前女友在彼此心中,才依然保留著四十多年前那個月光朦朧的深夜,在成渝線上那個冷清的鄉(xiāng)間小火車站分手時的模樣與神態(tài)。還清楚地記得,螢火蟲在草稍上閃爍跳蕩,月光灑在延伸向遠方的鐵軌上,散發(fā)出令人心醉神迷的光暈……</p><p class="ql-block"> 一切早已隨時光逝去,和正在逝去的往事,依然美好如初。</p>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那次成都之行的副帶產(chǎn)品</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那次成都之行的副帶產(chǎn)品</b></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老倆口和小孫子</b></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