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有些東西是命里注定的，沒法改！比如姓宋，能改嗎？排行老四，能改嗎？可是這有什么關系呢？改它做什么！</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四，四月生人，那天還下了雨。上學時，吳老師冠名——宋好雨！“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嘛，詩情畫意，這名兒多好！</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可調皮搗蛋鬼，諧了“宋四”的音，給他起了個諢名綽號——“送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送死?。俊彼嗡漠斦鎼懒恕粶式?，換一個（這里男伢子都有綽號）！可是你說不準就不準嗎？“戰(zhàn)場”上見——動嘴也動手！宋四按了葫蘆起了瓢，與大年級的學生較量，他的“拳頭溜子”太小，時常“慘敗”。</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初夏的傍晚，又大又紅的落日，將蘆蕩染上一層眩眼的金光，遠遠近近的茅屋升起了裊裊炊煙，宋大爺扛著木犁，牽著牯?；貋砹耍未髬屶编编薄瓏５貑局?，雞鴨唧唧呱呱，從蔥籠的草叢、清冽的水蕩里回來了。宋大媽轉轉望望，扯起嗓子眼嚎了一聲：</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小——四——子——哎——”</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沒人應！“看我打不死他！”宋大媽往場邊走去，撅了根樹枝，跨上了田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姜先生，看到我家小四子沒有啊？”宋大媽遇到蕩子里唯一叫先生的姜駝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姜先生背手攥了根竹煙袋桿，頭也不抬，邊悠悠的朝前走著，邊應道：“看倒沒看見，聽倒是聽到了。過獨木橋，把耳朵豎起來，東邊的林子里，找不到，再來問我。”姜先生小心地盯著腳面，土坎坷絆了，摜個仰八叉，可是兩頭不著實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大媽急煞，帶小跑撲向楊樹林，照著正扭打“廝殺”的小四，就是一頓“亂棍”，小四在前面往家跑，宋大媽在后面舞著小棍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晚霞僅有的一點酡紅也隱褪了，夜色影影綽綽的罩住了蘆葦蕩…</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鴨嘴子”人前人后叫他“送死”，宋四不知量力，竟然跟“鴨嘴子”單挑，“鴨嘴子”人高馬大，揍得他鼻青眼腫。宋四是個“男將”，不喊不哭不服輸，擦干血跡，又上“戰(zhàn)場”——依然是屢戰(zhàn)屢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這天，天剛蒙蒙亮，宋四跑了三里多路，游過三叉河，鉆到“鴨嘴子”家的莊稼地里，一口氣拔掉了一百多棵瓜秧、豆秧！他的“拔”不是拔起來扔掉，而是“抜苗助長”的“拔”，只往上提溜一節(jié)，秧苗初看長得活眼生鮮的，可“傷筋動骨”了——根須已斷，三五個太陽一照就蔫巴了，宋四神不知鬼不覺地報了“仇”。若不是他后來“不打自招”，誰也不知道是哪個“沒屁眼的人”干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b></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四三天不打架斗毆，就皮骨發(fā)癢。還跟了插隊的知青練了幾手“武功”，時常自封“總司令”，糾結幾十個“半樁子”，在蕩子里舞槍弄棒，“殺”得天昏地暗，“鬼哭狼嚎”。家家父母見了他咬牙切齒，狠不得捶死他。鄉(xiāng)鄰親友們提到宋四，都搖頭嘆氣：這伢子難成人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四念書念到初中畢業(yè)，就回了家，一身“疙瘩”肉，卻無心種田、做活，經(jīng)?？噶虽z頭、翻耙一出去，就沒了人影。小樹在于修剪，小伢在于管教。宋大爺老實巴交，宋大媽倒沒少管，猴急火燎的脾氣，一生氣就讓他“吃生活”，可有什么用呢，以前要打他，還躲躲閃閃，現(xiàn)在竟然一臉“英雄氣概”，直挺挺的站著，就是宋大媽“砍”他幾扁擔，也不哭不喊不動，氣煞個人！</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大媽就拜到姜先生的門上，姜先生正捏管毛筆寫大字。木桌上放了《麻衣相法》之類，一摞摞很厚的黃紙豎行的書。姜先生做土郎中，陰陽先生，還能掐會算看面相。姜先生不抬頭，一筆一劃的寫滿一張紙。悠悠地擱下筆，對著字得意地把頭轉一圈兒，輕敲桌面，問道：“這字如何？”宋大媽大字不識一個，一臉的懵懂，笑嬉嬉的說道：“好看…很黑…一個模子脫的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姜先生蹙了下眉，坐下。他知道她的來意，曼聲地說道：“這伢子這個…五行…唉…頭上長角…”</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大媽急不可待搶過話頭，說道：“你是大先生，給伢子看看命，我難為你儂！”</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姜先生不緊不慢翻翻這，看看哪，扳扳手指頭，捻著下巴胡須朝房梁翻白眼，咕嘟了一會兒，說道：“讓他去當兵吧，或許還能這個這個…??！”</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大媽一拍大腿，說道：“啊喲歪，吳老師也是這么說的呀！”</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姜先生立馬黑了臉，說道：“不管…無老師…有老師…咋說…記住嘍，這是姜先生說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是是是，姜先生說的！”宋大媽丟下一包東西，著急火忙的奔家去了…</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四當兵去了云南。一年后當上了班長。</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一九八四年，邊防軍打響了奪回者陰山的戰(zhàn)斗，宋四所在的五連三排向1052.4高地發(fā)起進攻，這里山勢險峻，灌木叢林，堡壘隱蔽，易守難攻，宋四帶領全班中路佯攻猛打，吸引敵方火力，掩護兩側包抄，消滅了敵人，搶占了高地。上級又命令擴大戰(zhàn)果，迅速奪取另一山頭1052高地，在攻擊前進中，排長踏雷犧牲，宋四臨危受命代排長指揮戰(zhàn)斗，宋四機智靈活、英勇頑強，引導炮火支援，臨機接敵，各個擊破，終于拿下了高地，為奪取者陰山立下了戰(zhàn)功。宋四火線入黨，榮立一等功。此后，保送上軍校讀書，當上了軍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那會兒，宋大媽聽說兒子真打仗了，像熱鍋上的螞蟻成天焦灼不安，一想起那“送死”的諢名，更是心驚肉跳，以淚洗面。她害怕鄉(xiāng)鎮(zhèn)來人，害怕部隊上來信，害怕…天天做惡夢，度日如年。</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宋四，穿著軍裝回蕩子了！像換了個人似的，既有軍人的威武氣概，又有文雅禮貌的談吐。宋大媽第一眼看到不缺胳膊少腿的，趕緊撲過去摟著兒子說道：“我的乖乖，你把媽嚇死了！天王老子保佑，這就好！”宋大媽不停地笑，笑得滿眼淚水。鄉(xiāng)鄰鄉(xiāng)親都聚攏來看“西洋景”，嘖嘖嘖，既羨慕又佩服，這部隊到底施了什么魔法，把個“歪脖子樹”弄得這么人物正正的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最得意的要算姜先生了，仿佛宋四的軍功章，有他的一半。蕩里人合婚配對、流年不利啥的，都找上門來。姜先生說著、算著，就抬頭凝視條臺上方掛著的相框，眼睛里放著光——那是他和宋四，不！宋好雨的合影…</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