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所認識的路遙(下部)5-2</p><p class="ql-block">說起來我們也太不應該,真的對不起曹谷溪老師。那是一個盛夏的中午,當時路遙的《人生》已經(jīng)獲獎并拍成了電影,全國一片叫好聲。當時延安地區(qū)召開文藝創(chuàng)作會,路遙作為名應邀來講課。會議結束后,我和路遙一塊去望曹谷溪老師。曹老師好客,加上我們都是他的“弟子”,見了更是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布置家人買酒做菜,自己頂著大太陽上街買西瓜去了。他一走,我們沒有“拉話”對象,就躺在他家的地板上編開了“練子嘴”。內容是諷刺“四人幫”搞“面子工程”,說一個檢查團到農(nóng)村檢查時,基層干部“糊弄”和敷衍的場面。模擬的“人物”都是我倆的熟人和朋友:當公社書記的怎么給部下授意,當大隊領導怎樣睜著眼睛說謊;糜子地里塞黑豆,謊稱套種成功;半個村子的豬娃集中在一起,大吹豬場興隆。出問題就出在這豬場上了,我正編檢查團怎么看“糖化飼料”時,路遙突然把曹谷溪老師給編進來了,說曹谷溪作為當?shù)匦蟮挠浾咭渤霈F(xiàn)在“鬧劇”的現(xiàn)場,說他拿了部“海鷗”牌相機正在拍照;為了把檢查團的領導和縣上領導拍成“親切交談”,不惜爬上豬圈的短墻;為了對準焦距和完美構圖,竟然在窄墻上后退,結果一腳踩空一屁股“搗”進豬圈里,激起的臟水濺了領導一身……</p><p class="ql-block">兩人正編的高興,猛聽見身后“咚”地響了一聲,回頭一看,只見曹谷溪老師黑了臉站在桌子旁邊,桌子上放一個裂了縫的特大個西瓜。我一看事情不妙,不住氣點頭哈腰,連說:“對不起,我錯了!”路遙還“脖子生硬”,不但沒有道歉,還自我解嘲說:“其實沒事。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曹谷溪老師一聽“炸”了,兩刀破開西瓜,推到我們面前說:“吃西瓜!吃完了,繼續(xù)‘日塌’我。狗日的價,狗兒子喂成狼兒子了?!甭愤b還在解釋,我趁機大吃起來。(事過二十余年,此情此景仍在眼前,不盡的感動仍在心田。)</p><p class="ql-block">說句不謙虛的話,我和路遙即興編的那些東西很有意思,當時曾想過把那些東西整理改造一番,編成說書小段提供給陜北說書人??上У氖牵f得多,沒行動,也許因為都在忙。現(xiàn)在我倒是閑了,可路遙大哥已經(jīng)遠去,再也不可能實現(xiàn)了。</p><p class="ql-block">附:上世紀四十年代流行于陜北和晉西北的一段“練子嘴”</p><p class="ql-block">共產(chǎn)主義像天堂,更比天堂強十分。種田人兒最牛氣,泥點點不沾腳板底。家家養(yǎng)一群“咕咕蛋”(指下蛋的雞),躺在炕上聽大戲。機器耕,機器種,機器馬兒來送糞。機器收割機器打,機器磨面炸麻花。機器捏的肉扁食,甚時想吃鍋里下。機器備得蔥蒜姜,機器炒菜就是香。機器溫下好燒酒,機器端盤請你嘗。家家屋里安電燈,天天都能看電影。電手給你搔癢癢,電椅子專治骨疼。電話安在枕頭邊,造個機器擦屁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