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西漢竹簡神烏傅（賦）</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神烏傅（賦）長 2 2 厘米，寬 0.9 厘米。1993 年3月出土于連云港東海尹灣漢墓中，傅的竹簡共 21 枝，全篇約六百四十余字。</p><p class="ql-block">竹簡《神烏傅》作于西漢成帝永始年間（公元前16—前13年），1993年在江蘇省東?？h溫泉鎮(zhèn)尹灣村漢墓出土。六號墓出土的部分簡牘，其中編號114至133的簡牘，是一篇存664字的《神烏賦》——簡牘“賦”書作“傳”（也有學者認為“賦”應作“敷”，“賦”、“傅”都是假借字）。據(jù)同墓所出木牘上面的明確紀年，可知墓主人的下葬時間為漢成帝元延三年（公元前10年）。從尹灣漢墓中共出土簡牘157件，所載漢字約4萬。《神烏傅》的書體為草隸，內(nèi)容是一篇基本完整的文學作品，它用擬人的手法，講述了一個生動而悲壯的故事?！渡駷醺怠返某鐾粒鹆丝脊沤绾蜁ń绲臉O大興趣，它給我們展現(xiàn)了西漢晚期隸書的真實面貌。</p><p class="ql-block"> 《神烏傅》是一篇文學作品，所講的故事是：雌、雄二烏陽春三月在官府前面的高樹上筑巢，巢未筑好，遇到盜鳥來偷竊，雌烏與盜鳥由論理爭辯至于搏斗。雌烏被盜鳥擊傷，冤屈難伸，求助無門，遂斷然求死，而雄烏也決心殉情。雌烏不同意，要求它迅速逃走，將來再婚，并希望后母能照顧好兒子，說完便自殺了。雄烏大哀，無可奈何，終于遠離家園，高翔而去。這篇賦運用對話形式敘述故事，對話有論辯性質(zhì)。在講述故事的同時，這位不知名的書家給我們留下了一篇極為精彩的書法作品，使我們越看越有味，百看不厭。它的篇名“神烏傅”三個字，是用楷隸寫成，和東漢碑刻上的隸書沒有什么不同，它的內(nèi)容文字用草隸寫成，里面間有少量行隸。從這里可以斷定，至少在西漢晚期，隸書已經(jīng)是楷隸、行隸、草隸各體完備，完全成熟的字體系統(tǒng)了。</p><p class="ql-block"> 古代的篆書字體雖然很美，但難寫難識，使用起來并不方便。逐漸簡化、方便化是任何文字發(fā)展變化的規(guī)律，隸書就是這樣出現(xiàn)的。隸書（古隸）先是與篆書同時使用；然后形成了獨立的隸書字體，民間和官方簡牘上使用隸書，正式場合鐘鼎及刻石上使用篆書；最后隸書逐漸取代了篆書，形成了完整的隸書文字系統(tǒng)，簡牘上使用草隸、行隸，刻石上使用楷隸。</p><p class="ql-block"> 原來人們一直認為隸書的成熟在東漢時期，漢簡的大量出土，把這個時間提早到了西漢時期。西漢時隸書已被人們熟練掌握，并在長期使用中逐漸找到了隸書書法藝術(shù)美的表現(xiàn)方法。那時隸書藝術(shù)美是極其豐富多彩的，特別是草隸和行隸，它們那婀娜多姿的結(jié)字和用筆方法給人們以無限的美的聯(lián)想，其中許多美學思想也符合當代人的審美觀念，這就是《神烏傅》會受到當代人關注的原因。</p><p class="ql-block"> 《神烏傅》的書體有人認為是章草，筆者認為它是比章草要早的草隸。雖然它里面有些字和部首的草法和章草很相似，如“走之”、“口”等，但從整體上看，它的草法變化非常靈活，有的字有幾個不同的寫法，其用筆、結(jié)字和章法更是開合自由、不拘一格，遠沒有達到章草那種規(guī)范程度。章草是草隸高度規(guī)范化的產(chǎn)物，是在東漢時期才定型的。章草固然也有它的美，但章草的出現(xiàn)乃至推廣，也限制了草隸多樣化的發(fā)展。正因為《神烏傅》是早期的草隸，它呈現(xiàn)給我們的是一派生機勃勃的稚拙美。</p><p class="ql-block"> 《神烏傅》的書法很有特點，它雖然寫在寬度不足一厘米的小小竹簡上，但其用筆之精到使人嘆為觀止。那富有彈性的筆畫，雖細而不柔弱；橫畫捺畫的波勢帶有明顯的隸書特征又富于變化；一些特意加粗的筆畫不但不嫌臃腫，反而表現(xiàn)出厚重的力度；一些豎畫立下的長筆及向斜下方的拖筆使章法疏密有了變化，整篇作品更加生動。這些特點，在臨寫時仔細揣摩，好好把握，一定會對我們隸書的創(chuàng)作以有益的啟迪。</p><p class="ql-block"> 《神烏傅》的臨寫可收可放，可大可小。如按原字大小或稍微大一些來臨，可以更接近漢簡的原貌，表現(xiàn)出它那精巧靈動的特點，從中體會到漢簡的氣息和古人用筆的技巧。如果放大來臨，也很流暢大氣，沒有絲毫局促生硬的感覺，會給寫大字隸書注入新鮮的元素。</p><p class="ql-block"> 隸書在書法史上從漢代以降兩千年來，基本上是以隸楷書法為主，都是以漢碑刻石上的隸書為范本。人們也想在隸書創(chuàng)作上求新求變，但多少年來無大的超越。像《石門頌》那樣較為靈活一些的楷隸在一段時期受到書法界的青睞，就是這種求新求變思想的反映。近代以來，隨著漢代竹簡的大量出土，人們看到了漢代書法的更多的面貌，原來漢代還有這么多精彩的草隸和行隸，可以供我們欣賞、研究和臨摩。大量漢簡重見天日，走入我們的視野，必將帶給當代隸書創(chuàng)作創(chuàng)新以極大的促進。</p><p class="ql-block"> 現(xiàn)在很多人都注意到了學習漢簡對隸書創(chuàng)作的促進作用，并已進行許多有益的實踐，給隸書面貌帶來清新的氣息。草隸、行隸不但可以以新的書體進行書法創(chuàng)作，還可以把它們的因素注入楷隸的創(chuàng)作中去，會使隸書整體面貌更加生動多姿，出現(xiàn)更加廣闊的前景。</p><p class="ql-block">賦是兩漢文學的代表，但流傳于今，據(jù)近年整理出版的《全漢賦》，完篇或基本完整的，數(shù)不過百。根據(jù)這些傳世的篇章，研究者將漢賦大別作三，即騷賦、文賦、俳諧體賦。騷賦淡藻揚葩，為楚聲之遺緒。文賦抵掌而談，彌綸群言，被縱橫家流風，以客主問答為結(jié)構(gòu)形式，發(fā)展為代表了漢賦基本風格的騁辭大賦。賦之宮廷化、文人化，即完成于此。有學者特別指出，“賦在屈原、荀況之后，發(fā)生了一系列重要的變化，其中在賦史上影響最大的要算是賦的文人化與宮廷化了?！皠潥w第三類的作品，似乎只有宮廷賦家王褒的《僮約》和《責鬢髯奴辭》兩篇?！顿准s》雖然旨在懲戒悍仆，卻如同《詩·幽風·七月》，以淺白之語，細述家譜四季勞作，“鋪排而出以疏野，特詼詭有奇趣”。今《神烏賦》的發(fā)現(xiàn)，卻昭示了賦史上的另一面，即賦之宮廷化、文人化的同時，它的遠源也并未枯竭，而是一道長流，縈回曲折，綿延至唐；則文人的俳諧體賦，亦其來有自業(yè)。</p><p class="ql-block">《神烏傅》為敘事體，大致整齊的四言句式，押了大致整齊的韻，文字淺近，很少奇字怪字，不是堆垛之形容與鋪排，又化經(jīng)義為文辭，樸野中見儒雅；由哀怨而憤激，溫淳中見風力。雌烏的臨終之言，凄清婉切；雄烏德哀哀呼號，沉郁悲涼。置于漢賦中，此篇不算長，卻又聘辭大賦所未及的委曲婉轉(zhuǎn)之情節(jié)。而敘事繁簡得中，全篇以對話為主，聲容辭氣各肖其身份，更別見聲香真色。雖未必特存諷喻，卻揭出當日社會生活中的真實圖景。“亡烏被反，盜反得完”，深悲深怨，“無所告訴”，“鳥獸且相擾，何況人乎”！忿懣且又無奈的悲呼，較之《鵬鳥賦》、《鸮賦》借鳥禽而談玄，自抒牢落，反映的社會生活面當風味廣闊。后漢趙壹的《刺世疾邪賦》特以鋒銳之筆，疾言厲辭，揭出腐朽統(tǒng)治之大奸大惡，而《神烏傅》則用幽咽憤悱的敘事體寫出前漢由盛而衰之際小民的怨苦，似已開此批判現(xiàn)實之端了。</p><p class="ql-block"> 四言詩體賦，也見于與《神烏傅》大抵同時的文人創(chuàng)作，如揚雄的《逐貧賦》。與他的名篇《甘泉》、《羽獵》、《長楊》雕瞆縟麗、文辭艱深不同，《逐貧賦》中的對答，頗見生動活潑之趣。如此風格之異，正同于王褒的《洞簫賦》與《僮約》之比較。那么，可否設想，騷賦、文賦、俳諧體賦之外，更有一種如《神烏賦》之類的民間俗賦并行于世，且或近或遠、或深或淺地影響著文人賦的創(chuàng)作？有識之士早在《韓朋賦》研究中，就提出了這樣的問題，由《神烏賦》而發(fā)現(xiàn)并證實了這古遠的淵源。</p><p class="ql-block"> 而《神烏傅》則相當于現(xiàn)代的民間故事，屬于俗賦的范圍。它比三國時期曹植的《鷂雀賦》早200多年，比敦煌俗賦《燕子賦》早400多年。也就是說，《神烏傅》把我國古代禽鳥寓言文學及俗賦的產(chǎn)生時間提前了200多年。</p><p class="ql-block"> 竹簡表面有一層粘粘的東西，這種粘稠物成了保護膜。加上當年竹簡的擁有者對竹簡本身進行了特殊的處理，同時，2000多年來竹簡慢慢適應了古墓中的溫度、濕度以及酸堿度，所以，竹簡上的墨跡并沒有隨著竹簡上的紋路而流淌，甚至連筆鋒都很清晰。</p><p class="ql-block"> 關于賦的定義眾說紛紜，歸納起來主要有兩種說法。（一）得名于詩六義之賦（二）“不歌而誦謂之賦”第一種說法認為“詩有六義其二曰賦。賦者，鋪也。鋪采文，體物寫志也?！贝呵飼r代賦的行為，可用于外交場合、游宴登高、朝廷聽政等正規(guī)活功，也可用于私人抒臆。多誦古，少造篇（《春秋》三傳記載賦詩活動八十三次，其中只六次是自作）。至戰(zhàn)國，周禮浸壞，上層社會外交中稱詩諭志的傳統(tǒng)消失，登高游宴的娛樂性增強，同時，學詩之士逸在布衣，下層夫志之士抒臆之作興起。此時誦古的少，造篇卻流行起來。前者登高、外交、宴會上的賦詩原都是公共場合的活動。后世外交稱詩廢除，而游宴登高本來就適合敘述所見事物，娛樂性增強后又注重辭章，描寫手法，產(chǎn)生宋玉《高唐》、《神女》之賦是不足為奇的。另外為了向君主諷諫，也會產(chǎn)生體物之賦，如《荀子．賦篇》。而由感而發(fā)乃賦詩的活功卻因為其個體性發(fā)展出了抒情賦，如屈子《離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釋文：</p><p class="ql-block">神烏傅</p><p class="ql-block"> 惟此三月，春氣始陽。眾鳥皆昌，執(zhí)（蟄）蟲坊皇（彷徨）。蠉蜚（飛）之類，烏最可貴。其性好仁，反餔於親。行義淑茂，頗得人道。 </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歲不翔（祥），一烏被殃。何命不壽，狗麗（遘罹）此□(咎）。欲勛（循）南山，畏懼猴猨。去色（危）就安，自詫（詑）府官。高樹綸棍（輪囷），支（枝）格相連。府君之德，洋洫（溢）不測。仁恩孔隆，澤及昆蟲。莫敢摳去，因巢而處。為貍□（狌）得，圍樹以棘。</p><p class="ql-block"> 道作宮持（塒），雄行求□（材）。雌往索菆，材見盜取。未得遠去，道與相遇。見我不利，忽然如故。雌鳥發(fā)忿，追而呼之：“咄！盜還來！吾自取材，於頗（彼）深萊。止（趾）行（胻）胱臘，毛羽隨（墮）落。子不作身，但行盜人。唯就宮持（榯），豈不怠哉？”盜鳥不服，反怒作色：“□□泊涌，家姓自□。今子相意，甚泰不事?！蓖鰹踉唬骸拔崧劸樱恍胸澅?。天地綱紀，各有分理。今子自己，尚可為士。夫惑知反（返），失路不遠?；谶^遷臧，至今不晚?！北I鳥潰然怒曰：“甚哉！子之不仁。吾聞君子，不意不□（必）。今子□□□，毋□得辱?！蓖鰹醴校ㄢ鋈唬┒笈瑥埲眨浚╆枺〒P）糜（眉），憤（奮）翼申（伸）頸，襄（攘）而大……迺詳車薄。女（汝）不亟走，尚敢鼓口。”遂相拂傷，亡烏被創(chuàng)。隨（墮）起擊耳，昏不能起。賊曹捕取，系之于柱。幸得免去，至其故處。絕系有馀，紈樹欋梀（跼躅）。自解不能，卒上傅之。不□他拱，縛之愈固。其雄惕而驚，扶翼伸頸，比天而鳴：“蒼天，蒼天！視頗（彼）不仁。方生產(chǎn)之時，何與其□？”顧謂其雌曰：“命也夫！吉兇浮泭（桴），愿與汝俱?！贝圃唬骸白糇幼糇樱√槠钕拢汉巍鮼兗遥酢酢跻?。□子□□，我□不口。死生有期，各不同時。今雖隨我，將何益哉？見危授命，妾志所待。以死傷生，圣人禁之。疾行去矣，更索賢婦。勿聽后母，愁苦孤子。詩云：營營青蠅，止于干（樊）。幾自（豈弟）君子，毋信儳（讒）言。懼惶向論，不得極言?！彼炜`兩翼，投于汙（污）則（廁）。支（肢）躬折傷，卒以死亡。其雄大哀，□（躑）躅非回（徘徊）。尚羊（徜徉）其旁，涕泣從（縱）橫。長炊（歎）泰（太）息，憂□(懣）號呼，毋所告訴。盜反得免，亡烏被患。遂棄故處，高翔而去。</p><p class="ql-block"> 《傳》曰：“眾鳥麗（罹）于羅罔（網(wǎng)），鳳皇（凰）孤而高羊（翔）。魚鱉得於苾（笓）笥，交（蛟）龍執(zhí)（蟄）而深臧（藏）。良馬仆于衡下，勒靳（騏驥）為之余（徐）行?！兵B獸且相懮，何兄（況）人乎？哀哉哀哉！窮通其菑。誠寫懸以意賦之。曾子曰：“烏（鳥）之將死，其唯（鳴）哀?！贝酥^也。</p><p class="ql-block"> □：簡內(nèi)缺字（）：括號內(nèi)的文字為正確意義的漢字</p><p class="ql-block"><br></p><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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