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一)我的出生</p> <p class="ql-block"> 1983年的陜北農(nóng)村還是異常貧困,沒有先進的家電,沒有高速的機械,沒有豪華的住宅。有的只是千溝萬壑的黃土地,千百年來這片黃土地孕育著多少代淳樸善良的陜北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處在大山里的人沒有太多的水源,祖祖輩輩辛勤耕作在這片黃土地里,種植一些耐旱、易活、易存的糧食作物。主要有糜子、谷子、土豆、黑豆、黃豆。零星一些能夠澆灌的土地上種上大白菜和玉米!</p><p class="ql-block"> 陜北的冬天比較冷,西北風呼呼的吹,少衣缺食的陜北人民冬天里是農(nóng)閑季節(jié),午后會三五成群的在村頭向陽的地方享受這大自然賜予的溫暖,蹲在一起聊天,說著一年的收成如何,家里的光景如何,來年的計劃如何……話題很多,內容很多!</p><p class="ql-block"> 農(nóng)歷十一月十四日的早晨,一聲雞叫打破了冬日清晨的寂靜,宣告了黎明的到來,我家卻異常的熱鬧,因為今天是大姑姑訂婚的日子,未來的姑夫是三十里外另一個鄉(xiāng)的一個村子的村民,因為沒有交通工具,一切靠步行,所以天不亮一家人就開始忙乎,爺爺奶奶,大伯大媽,還有遠道而來的親戚朋友……</p><p class="ql-block"> 而媽媽這邊也是忙的一團糟,媽媽懷胎十月即將臨產(chǎn),爸爸早已做好了迎接我的到來,將炕上的草席抽掉,從外面取回來了一籮筐的黃土連同細沙一起倒在了炕頭讓熱著,接生婆也喊到了家里做好了準備,卯時時分,媽媽在經(jīng)歷一陣聲嘶力竭的疼痛之后伴隨著一陣哇哇的哭聲,我來到這個人世間。</p> <p class="ql-block"> 寒冷的冬天早晨是清靜的,而我家乃至整個大家庭在十一月十四的今天由于姑姑的訂婚和我的降臨失去了往日的寧靜,我伴隨著媽媽體內的血和粘稠的羊水在媽媽的努力下滑落出了媽媽的體內,我離開了媽媽的身體,成為一個獨立的生命。接生婆第一時間剝開我的雙腿看性別,看了后對著充滿期待的媽媽說了聲“又是女子!”虛弱的媽媽感覺到了失望。地上忙乎的爸爸也是一臉愁苦,“又是女子,大的是女子,二的又是女子!”</p><p class="ql-block"> 80年代的農(nóng)村是個重男輕女的時代,由于姐姐的出生,我的降臨就不是福而是禍,讓媽媽在家地位降低,讓爸爸變得愁眉不展,我也不招待見了。但總歸我是媽媽的骨肉,她舍不得我,用她乳液哺育著微弱瘦小的我,但是好景不長,在媽媽的懷抱里維持了四十天。</p><p class="ql-block"> 大媽回來喊爸爸“老三,老三你給我出來!”爸爸聞聲趕出去“咋了,嫂子?”“人家現(xiàn)在計劃生育正查的緊,你們二女子還不想想辦法藏起來?”大媽對爸爸說到。生性膽小的爸爸一聽此話荒了神,怎么辦呢,只能想辦法藏了,想來想去只有把我藏到姥姥家,由姥姥代為撫養(yǎng),對外聲稱被狗吃了,死了。就這樣我在連名都沒取的情況下去了三十里外的姥姥家。</p><p class="ql-block"> 姥姥一帶就是一年,后來我生病了,不得已姥姥將我送回了家,我又回到了久違的媽媽身邊,媽媽心疼的將我攬入懷抱,將乳頭放到我的嘴里,想讓我再吮吸她的乳液,而我早已不會再吸,或許是忘了咋吸,本來就奶水不足的媽媽也放棄了母乳喂養(yǎng)!</p> <p class="ql-block"> 家里太窮,實在沒有可吃的東西,爸爸就用糯米,陜北人叫軟米磨成面糊來喂養(yǎng)我,由于缺乏營養(yǎng),我從姥姥家得病開始一直體弱多病,咳嗽,發(fā)燒,腹瀉……總之只要有流行性感冒我都避免不了!第二年六月份媽媽又懷孕了,對我的照料就更顧不過來了。爸爸忙地里的活,媽媽要照顧剛學步的姐姐,和不會走路的我,肚子里還有一個!</p><p class="ql-block"> 時間難熬,歲月難過,一家人艱苦的過著,盡管缺衣少食,盡管孩子成群,盡管我體弱多病,媽媽都用心呵護著我們。次年四月份,媽媽肚子里的胎兒出生了,不巧的是又是女兒,爸爸像晴天霹靂,徹底對媽媽失望了!想當年盼兒子盼的望眼欲穿的爸爸心灰意冷。而無辜的媽媽卻像做錯了事一樣,忍受著眾人的指責和議論,忍受著家人的冷漠和無情,媽媽坐月子都無人照料,大姨看著媽媽可憐,大老遠跑來伺候她的妹妹!</p><p class="ql-block"> 滿月了大姨走了,爸爸也跟著爺爺出去做起了搟氈的營生,媽媽在家要照顧我們姐妹三人,還有喂養(yǎng)一大堆的家禽,地里莊稼長出了草還得去鋤,無奈我們沒人看,媽媽就到處求人幫忙照看,那個時候奶奶不愿幫忙照看,直說大媽太厲害她不敢?guī)兔?,有時候我的未出嫁二姑三姑會幫忙看著。</p><p class="ql-block"> 姑姑畢竟也是孩子,經(jīng)常會把我用被子包裹起來靠在炕頭,把奶粉和好了斜放在邊上,奶嘴那邊直接放我嘴里人就跑的不見蹤影了,就任憑奶瓶里的奶粉往嘴里罐,不巧的是奶嘴被貓咬破了,流的更快,嗆的滿臉滿嘴都是奶粉!</p> <p class="ql-block"> 又過了一年,時間到了1986年的夏天姐姐徹底硬朗了,可以不用任何人照看滿院子亂跑,而我呢,苦于無人照顧,身體虛弱就一直在炕頭拴根繩,另一頭從腰間綁著,出生不久的妹妹在媽媽背上趴著,媽媽一邊做家務,一邊順代看著我們三個,天天如此。</p><p class="ql-block"> 意外就是這樣突然降臨,一個春末夏初的午后,媽媽在大鍋里熱著高粱米和小米以及玉米仁做的稀飯,緊挨著灶臺的炕上依然拴著一個我,妹妹依然在媽媽的背上趴著,活蹦亂跳的姐姐滿院子跑的玩,媽媽進進出出一邊熱飯一邊喂牲口,完全顧不上炕上哇哇大哭的我!</p><p class="ql-block"> 就在她出去的一剎那,拴我的繩子掙斷了,我一頭載進了熱飯的大鍋里,緊接著就是一陣聲嘶力竭的慘叫和號啕大哭,媽媽聞訊趕回來,一時嚇懵了,慌亂中將我抱出來抹掉了頭上的飯粒,心疼的將我抱在懷里哭成淚人。姑姑們叫來了村里唯一的衛(wèi)生員,處理了傷口摸了紅霉素軟膏就匆匆離去!</p><p class="ql-block"> 打那以后媽媽又多了一項任務,那就是每天給我清洗傷口和抹紅霉素軟膏,其他的活還得她一人操辦,天氣漸漸熱了,我的傷口毫無起色,媽媽抱著我痛哭卻又無奈,心如刀割卻于事無補,當時醫(yī)療條件的落后,家庭環(huán)境的惡劣,媽媽的太過忙碌以及衛(wèi)生員的不太盡責,燙傷四、五十天我的傷口沒見好轉還化膿了,越來越大。</p> <p class="ql-block"> 焦急萬分的媽媽請求衛(wèi)生員救救我,衛(wèi)生員才又一次來到我家給我的傷口消毒,抹藥,包扎,用剪刀將周圍的頭皮以及頭發(fā)都剪掉,在沒有任何麻醉的情況下,衛(wèi)生員進行了這一系列的操作,媽媽抱著我,疼痛的我哭的嗓子啞了,渾身的汗水浸濕了衣服,媽媽也是心疼心酸心痛,淚水打濕了臉龐,還要緊緊的按住我的胳膊和腿!</p><p class="ql-block"> 衛(wèi)生員忙完去了大媽家,好事的大媽詢問情況:“咋樣了,老三家二女子咋樣了?”“哎,不頂事了,頭發(fā)保不住了,頭皮已經(jīng)爛完了……”</p><p class="ql-block"> 從此我的頭上有了白白的一片頭皮,再也沒有長出頭發(fā),成了我一生的遺憾,也成了媽媽的內疚,多少年過去了媽媽始終覺得她有愧于我?。ㄎ赐甏m(xù))</p><p class="ql-block">備注:這些故事都是聽媽媽敘述,那個時候的事情我好像沒有一點印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