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絕對文學●散文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絕對文學 絕對文學2022第77期（總第1005</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2022-04-05 13:00</span></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收錄于合集</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2px;">#“絕對文學”新作推薦</b></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u>憶起父母的隱忍</u></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2px; color: rgb(237, 35, 8);"><u>——寫在疫情期間的清明節(jié)</u></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劉榮萍</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本以為今年的“清明節(jié)”會準時到父母的墓前敬拜。因為自從父母安葬于風景秀麗的“西城寢園”近15個年頭以來，除去前兩年疫情“困在”加拿大，基本是4月5號這一天去掃墓的。盡管年初回津后趕在疫情反復之前已為雙方父母掃過墓。小姑子還善意地提醒我一年當中無需掃兩次墓。但我們已經(jīng)準備好“清明”還是要再去掃一次！先生特意買了四盒糕點和一箱大蘋果！卻因天津疫情局勢緊張各有關(guān)部門相繼發(fā)文清明期間“暫停祭掃”而只得暫停！于是心里頗有些失落和惆悵，無端地總想發(fā)脾氣。</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寡歡中重新沖印了父母僅存的幾幅照片。翻來覆去面對照片中的父母，從他們模糊但安逸的面容中看到了一種難能可貴的隱忍情結(jié)。這種情結(jié)的突出特點在于母親及父親對大舅舅一家的無限呵護。</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進入紡織廠之前，母親應(yīng)該是從九歲多開始到卷煙廠和食品廠做卷煙工和砸核桃的小工。為此學會了吸煙后來又戒掉了。左手中指留下一些被砸過的痕跡。因為外祖父母均沒有工作，母親做小工的錢無法滿足一家六口人的開銷。外祖母常讓母親去有錢的親友家借債維生。一次母親步行三個多小時到她開冰窖的叔父家借錢，可能是經(jīng)常去借人家嬸嬸有了看法，據(jù)說給了母親極不好看的臉色還予以婉拒！母親一氣之下由鄰居帶著到日本人開設(shè)的天津恒源紗廠做擋車工，在一臺機器旁工作至51歲退休。當時母親因為身材矮小還踮起腳后跟才通過了“面試”。從此以后的十幾年擔當起了供養(yǎng)外祖母全家的職責！還供出了李公樓后街唯一的大學生——考入天津紡織工學院的我的老舅！成為外祖父一家的榮光！外祖母也一躍為李公樓后街的“富婆”，每天都買一些小吃分發(fā)給胡同里的孩子們。老家來的鄉(xiāng)親更是絡(luò)繹不絕。外祖母家灶臺的煙火繚繞迷人。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母親28歲和父親成家時外祖母就談好條件，母親的工資全數(shù)上交給外祖母，對此身為孤兒的父親爽快地答應(yīng)了。但遺憾的是時隔三年外祖母便撒手人寰！據(jù)母親說外祖母臨終時遲遲不閉眼睛，是母親跪到外祖母身邊說以后家里的事她繼續(xù)負責，外祖母才合上雙眼放心離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在我們居住的干部大院中，十戶家屬只有我母親有工作。父母各自的工資高達70元。父親在單位里是“頭頭”又是傷殘軍人還享受“小灶”。我家當屬“首富”！我們的衣服總是領(lǐng)先大院潮流玩具也是個頂個的一流，一家人生活得十分自在愜意。不成想，這樣的舒服日子隨著“運動”的來臨而匆匆結(jié)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運動”伊始我那位在自行車廠當工人技術(shù)員的大舅因為寫了“反標”成為“反革命”！進了監(jiān)獄判刑五年！大舅媽是農(nóng)村來的媳婦沒有工作又生了四個孩子！清楚的記得那是寒冬一個漆黑的夜晚，當時只有九歲的我陪著哆哆嗦嗦的母親疾步走到李公樓的大舅媽家。號啕大哭的舅媽抱起剛剛兩歲多的小表妹使勁扔到床里面，抹著鼻涕說：這個孩子我養(yǎng)不起誰家要就抱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圍在外祖母留下的平房門口的人水泄不通。當時還真有人想抱走表妹。情急之下，母親當機立斷，大聲說：你不要把孩子送人，以后我每月給你20塊錢！在場的人都面面相覷。那個年代人均生活費才6塊錢，20塊錢足可以養(yǎng)幾個人?。?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母親說到做到。每個月發(fā)了工資都拿出20塊錢放到我那件考究的棕色“棉猴”內(nèi)口袋里，由同舅媽鄰居的保姆瘦姥姥領(lǐng)著，走到李公樓，舅媽翻出我口袋里的錢，然后瘦姥姥帶我到她女兒家吃過飯再回家。記憶里舅媽家是不備飯的。不僅如此，母親為了每個月都能拿到一等獎金，發(fā)燒39度和胃痙攣（我給母親按摩胃部時感到里面有一個拳頭般大小的疙瘩，把我嚇得夠嗆），都不舍得歇一天班！全勤加上高水平的操作能手可獲最高獎7塊錢！就是這個用母親半條命換來的錢還要以“學費”的名義由她自己悄悄地送給舅媽家的孩子們！每逢年節(jié)前夕，母親都要帶我和大表姐到天津勸業(yè)場買節(jié)日服裝，我倆的紅皮鞋都是一模一樣的！只是我的要大一些塞上棉花穿很不舒服常常磨破了腳踝。大我兩歲的表姐穿鞋費，往往我的鞋只穿一兩次便不見蹤影，原來是又被母親送給了表姐！大年初一早上表姐帶著她的三個弟弟妹妹即來敲門，然后在我家吃吃喝喝不停嘴。還霸道地把我家寫字臺抽屜反扣到地上，將父親給我的條格紙新鋼筆等洗劫一空！更有甚者那兩個表哥表弟爭執(zhí)不下，倆兄弟竟一邊相互罵著對方的奶奶即母親的媽一邊把前一晚父親給弟弟買的大桿槍攔腰折斷！我還曾多次隔著門簾看到母親塞幾塊錢給表姐，而我當時的零花錢是5毛錢（當然比起同院的小伙伴我也稱得上是“有錢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借調(diào)到市公安局工作的父親在一次陪領(lǐng)導去監(jiān)獄視察時，念及親情去探望了“反革命”的大舅而受牽連。不久被退回原單位，不僅毀掉了大好前程（父親提拔的科室部下后來成為我工作的某局局長），還被冠以立場不清降職降薪！每月只發(fā)原工資二分之一的生活費！而母親三分之一的工資要去資助大舅一家！我家充裕的日子頓時變得緊緊張張，飯桌上的好菜品一夜消失！家中和諧歡樂的氣氛不再！父親近二十年沒有“添過一個布絲兒”，這是父親后來告訴姑爺?shù)脑挘?lt;/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大舅出獄后暫時沒有工作，二十多年沒有漲薪的母親仍然是每月供給他家20元。下鄉(xiāng)回城剛頂替舅媽工作的表姐未婚先孕，直接被開除回家！那個后來的表姐夫長相丑陋且沒有工作！愛面子的大舅非要打斷女兒的腿，半夜三更大表姐敲開了我家的房門，叫上母親去她家勸解大舅。母親像當年阻攔送出小表妹似的又一次作主并備上厚禮嫁出侄女，母親調(diào)解好舅媽的家務(wù)事又急忙趕回來去上早班。幾天后由我充當不光彩的伴娘好話說盡敲開了表姐夫家的門，人家婆母瞧不起她未婚先孕就是不開門。之后表姐帶著她的女兒成為我家的座上賓，吃喝穿戴一應(yīng)俱全！</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1984年時已調(diào)到廠宣傳部的我找到寬厚待人的薛主任，為當初母親用月供20元錢保住的小表妹謀到一份紡織廠最好的整理車間檢驗工作！用母親的話講我們母女兩代人都為他（大舅）家服務(w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幸得黨的政策雨露春風，表姐夫從賣零布頭碎布塊兒開始發(fā)家致富，開了布店兼北京的狗不理包子分店，家里一步登天鈔票滾滾。近四十歲的表姐冒險偷偷生下二胎男孩兒湊成一個“好”字！被勢力的舅媽嘖嘖稱之為“人財兩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家則開始變得門庭冷落，再也見不到表姐的身影！只有舅媽每年的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提著硬邦邦的兩小包月餅到我家。主要的任務(wù)是炫耀她幾個手指上的金戒指和腳上的亮皮鞋都是其女兒所賜！舅媽得意地笑聲是對母親極大的刺激！再有就是每年的正月初一那兩位表哥表弟提著一瓶老白干酒結(jié)伴來看望大姑大姑夫。因為表哥一歲多時患腦膜炎因無錢醫(yī)治被扔到胡同口，大姑夫即我父親正好去探望岳母抱起奄奄一息的表哥送到醫(yī)院交付所有費用救其一命。后來再見表姐是在我母親的葬禮上，她自己言說20年沒有進過大姑這個院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猶記得每次送走舅媽或表哥表弟后，母親一連幾天沉浸在氣惱的氛圍里，情緒波動心情郁悶經(jīng)常自言自語說她的侄女最沒有良心！這時輪到我勸說母親：和這種不知道感恩的人生氣不值得，好在結(jié)束了長達二十年的供給制不用再給她們貼補生活費啦！而且我們四姐弟妹家庭完美盡心孝順，這都是您和爸肯吃虧能隱忍以實際行動教育我們的結(jié)果??！母親聽了面露苦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母親去世后我們秉承父母的隱忍和家教，二十年如一日地看望舅舅舅媽。且表姐一旦遇有她家難辦的事情比如表姐夫要和她離婚打官司、她的兩個弟弟突然相繼離世、舅舅舅媽吵架等，仍然是習慣性地夜半三更打我的電話！堂而皇之地說你媽沒有了有事就找你！無奈我和先生還有弟弟妹妹們傾巢出動立馬幫她找律師，還為她去世的弟弟親自挑選了我父母的墓園并陪伴舅舅舅媽不離左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幾年前80多歲的大舅去世后，因為表姐對我?guī)孜灰虌尩牟还Р痪次医K于下決心將她“拉黑”！即便她口稱我倆勝似親姐妹動用在津親屬四處尋我仍不予理睬。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我為自己的醒悟找到依據(jù)：“不義的，叫他仍舊不義；污穢的，叫他仍舊污穢。”遠離忘恩自私的人吧！將父母留給我們隱忍吃虧的品格用在當用之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僅以此紀念辛勤養(yǎng)育我們成人的父與母并得以釋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span style="font-size: 22px;"><span class="ql-cursor">?</span> 2022.04.01.于天津</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