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說：“呵呵，可惜她不在這兒，您看見就知道了，嗯，一個(gè)毛丫頭！”宋蕉英笑著說：“毛丫頭？多么甜蜜的稱呼！”許景由有感而發(fā)：“婚姻本身就是一種條約和義務(wù)，不管你和妻子有沒有惑情，都要把這種條約恪守到底，否則，就會(huì)良心不安，引起懊悔！”</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景由沒把握地說：“她叫秀------秀------”許靈均說：“李秀芝。”許景由問：“哦，李秀芝。有沒有她的照片？”許靈均從衣服口袋里掏出幾張照片遞給許景由：“剛寄來(lái)，縣城照相館照的，照得不好?！痹S景由認(rèn)真地看著照片，宋蕉英也坐到許景由的沙發(fā)扶手上看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景由問：“小孩兒幾歲？”許靈均說：“五歲了！”宋蕉英看著李秀芝的照片說：“好漂亮，怎么像山口百惠？”許景由端詳著照片：“這回帶你到美國(guó)去不單單是你一個(gè)人，把你的妻子、孩子都帶上?！痹S靈均為難地說：“她-----啊，恐怕-----”</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宋蕉英站了起來(lái)，很感興趣地請(qǐng)求說：“你們的戀愛一定很動(dòng)人！許先生，談?wù)勀銈兊膽賽凼泛脝?？”許靈均一本正經(jīng)地說：“呵，我們沒有戀愛史。我和我妻子結(jié)婚的時(shí)候，我們還不認(rèn)識(shí)-----”宋蕉英不解：“哦？”</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接著說：“我們可以說是結(jié)婚以后，才談戀愛的。”宋蕉英大感興趣說：“啊，那一定更有趣了，我喜歡這種方式，在美國(guó)，結(jié)婚是戀愛的墳?zāi)梗稽c(diǎn)味道也沒有。你一定談?wù)??！痹S靈均為難地說：“實(shí)在是沒有什么好談的，非常簡(jiǎn)單?！?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注視著呷著咖啡的父親，心里想：父親和宋小姐能品出咖啡的苦和甜的混合味道，然而，痛中的幸福又是多么珍貴，他們哪能體會(huì)到人生的苦和甜的混合，這完全是一種奇特的、偶然性的排列組合。他敘述起和秀芝相識(shí)的經(jīng)過------</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一列貨車向西北方向奔馳，在一節(jié)裝著半車廂紅磚的車廂內(nèi)，坐著三個(gè)來(lái)自四川逃荒的姑娘，頭上項(xiàng)著自己的褂子遮蔽太陽(yáng)。她們身邊都放著一個(gè)竹背篼，里面裝著一些衣服和吃食什物。頭上頂著紅褂子的姑娘，有兩只天真而憂郁的大眼睛，她叫李秀芝。</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火車“嗚嗚”地叫了一聲，從一個(gè)山洞里鉆出來(lái)，秀芝拍打著身上的煙屑，她那憂郁而恐懼的眼睛，看著寂寞的天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一天后，滿臉灰塵的秀芝摟著個(gè)小包褓，坐在牧場(chǎng)的破車架子上。郭蹁子提籃走來(lái)，秀芝乞求地看了他一眼，又低下了頭。郭蹁子停住腳步感嘆地“嗨”一聲，同情地問道：“哪兒來(lái)的？”秀芝怯生生地說：“四川來(lái)的?！?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問道：“逃荒來(lái)的？”秀芝點(diǎn)點(diǎn)頭。郭蹁子走近兩步，問道：“你這里沒親戚？”“有個(gè)表姐，她捎信叫我來(lái)，說有個(gè)對(duì)象?？墒?，那個(gè)人上個(gè)月翻車給砸死了，就是你們這六隊(duì)的?！毙阒フf著流下了眼淚。“哦，我知道?！惫渥訃@了ロ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問：“那你現(xiàn)在打算怎么辦？”秀芝臉上掛著淚，抬頭說：“大叔，哪兒沒有行好的人，你不能給我找個(gè)吃飯的地方嗎？我能干活兒?！惫渥酉肓讼?，說：“我要是再給你找個(gè)家，行不行？”姑娘無(wú)言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熱心的郭蹁子和老婆牛風(fēng)英張羅了半天，也沒為李秀芝找著主兒，都嫌這嫌那的。像這一家，老大娘就嫌李秀芝“實(shí)在是太單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灰心地往家里走，對(duì)牛風(fēng)英說道：“唉，你別說，還真難找！嫌人家瘦，嫌人家單薄，哼！你剛從河南逃荒來(lái)的時(shí)候，上秤稱還沒八十斤吧？”牛風(fēng)英點(diǎn)著頭，郭蹁子又說：“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還不是看發(fā)展嘛，哼！”</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牛風(fēng)英提醒他：“你不會(huì)給靈均說說？人家都三十多了，還沒個(gè)老婆呢！個(gè)頭也般配！”郭蹁子說：“個(gè)頭是小事兒，人家是老右哇！”牛鳳英說：“老右怎么了？老右就得打一輩子光棍兒了？人家摘帽了，還有文化！”郭蹁子醒悟道：“哎，我怎么沒想起他？好?。 ?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小土屋里，許靈均正在淘米，郭蹁子一頭闖進(jìn)，問：“老許，你要老婆不要？只要你開金口，我等會(huì)兒就給你送來(lái)！”靈均只當(dāng)他開玩笑，邊干活邊說：“那你就送來(lái)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臉上樂開了花：“好，君子一言??！嘿，好你收拾收拾！”他把椅背上的破襪子取下塞到炕席底下，又拿起在爐子上烤著的鞋子丟到一邊，“女方的證明己經(jīng)有了，你這邊，我馬上去政治處開證明 ！”</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說著，一把扯下許靈均腰里的破圍兜，說道：“來(lái)，拿掉拿掉！”左右環(huán)顧不知道把破圍兜藏到哪里，又塞回了許靈均的手中。他跑到了門口，又回身扒著門框說：“我回頭就把人給你送來(lái)！你準(zhǔn)備準(zhǔn)備！今兒晚上就洞房花燭夜吧！”說罷，一溜煙跑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日落黃昏，郭蹁子就領(lǐng)著秀芝向小土屋走去。秀芝挎了個(gè)包袱，低頭走著，后邊跟著一群看熱鬧的小孩子。孩子們喊著：“老右的老婆來(lái)啰！”郭蹁子驅(qū)趕著孩子們：“嘿，你們跟著跑什么？去去去，去玩兒去！”又關(guān)照著秀芝：“你別害怕！”</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正在房里看一本《解放軍文藝》，郭蹁子推門進(jìn)來(lái)，留著粗氣說道：“哎，真夠嗆，今天下午我腳沒沾地來(lái)回跑了三十里?！闭f著，從鉛桶里置了一缸子涼水，咕咚咕咚地喝完，“酒不喝你一口，這水總得叫我喝一口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把嘴一抹，朝門外喊：“哎，你怎么不進(jìn)來(lái)？進(jìn)來(lái)！進(jìn)來(lái)呀！”話音剛落，秀芝抱著她的小包袱，慢慢蹭了進(jìn)來(lá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站在門口外邊，郭蹁子指著屋子和許靈均向她介紹說；“這就是你的家。喏，他就是老許，大名叫許靈均！”他趕跑了幾個(gè)在門口看熱鬧的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窮點(diǎn)兒，不過，越窮越光榮嘛！”</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被這突如其來(lái)的事弄得手足無(wú)措，他看見門外一群孩子圍著一個(gè)姑娘，姑娘穿著一件皺巴巴的上衣，持著一個(gè)小包袱，神情冷淡而又羞怯地在打量著他的小屋，好象她真要在這里住下去，許靈均把郭蹁子拉到墻角埋怨道：“哎呀，你這個(gè)玩笑開得太大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什么玩笑？”郭蹁子一愣，“你別馬虎了，我連證明都開來(lái)了，啊！這可是法律呀，法律你懂不懂？”說著，將大紅結(jié)婚證舉到許靈均眼前：“這是我給你代領(lǐng)的，你要是中途推托不干，可太不夠意思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著急地小聲說：“這，這怎么能行呢？”郭蹁子也著急起來(lái)：“這怎么能不行呢？喏，人都來(lái)了！”他們朝門口看去，只見秀芝已經(jīng)走了進(jìn)來(lái)，站在那里看著他們爭(zhēng)執(zh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喜滋滋地拿過秀芝的包袱，往炕上一放：“好了！你們好好過日子吧，??！明年生個(gè)胖小子，可別忘了補(bǔ)請(qǐng)我喝喜酒哇！”郭蹁子說著轉(zhuǎn)身出門，還特意把門帶上。許靈均聽到關(guān)門聲，偷偷向秀芝一瞥，不知如何是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門外的郭蹁子長(zhǎng)吁了一口氣。扭頭見窗臺(tái)上趴著三個(gè)孩子，忙過來(lái)轟趕：“哎，看什么？沒看過你爹你媽結(jié)婚??？去去去，回去問問你爹你媽去！去去去，走吧！”孩子們笑著、喊著跑開了。郭蹁子背起雙手，滿意地離開了小土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聽了郭蹁子的話，許靈均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走到灶前倒了杯開水，送到秀芝面前，低聲說：“你喝水吧，走了那么遠(yuǎn)的路。”</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第一次抬起頭，和許靈均的目光相遇，她從他的目光中感到了誠(chéng)摯、善良和溫厚。她接過缸子喝了好幾口水，目光從炕上移到地下。許靈均忙將地上的一雙破鞋子偷偷地踢到了柴禾底下。</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灶上的粥熬好了。許靈均把一只大碗放到桌子上，端起小破鋁鍋將熬好的粥倒進(jìn)碗里，邊倒邊對(duì)秀芝說：“你吃飯吧，我煮的粥?！?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把粥碗端給了秀芝，秀芝看著這僅有的一碗粥，用目光詫異地看著許靈均。許靈均說：“你吃吧，我不餓！”秀芝端起碗走到他面前，小聲說：“你吃，你干了一天活兒！”</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兩個(gè)人你推我讓，最后，還是秀芝說：“我們分了吃吧？”“好。”靈均說著，四周望了一下，為難地說：“哎呀，我就這一個(gè)碗！”他想了一下，拿起熬粥的小破鋁鍋說：“我就用這個(gè)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把碗里的粥倒了半碗到鍋里，許靈均想起來(lái)自己只有一雙筷子，他走到墻角，折了兩根高粱桿當(dāng)筷子用。秀芝低著頭，吃吃地笑起來(lá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奇怪地問：“你笑什么？”秀芝笑著說：“你這個(gè)人可真能將就！”她從自己的包袱里找出一把小匙，擦了擦，遞給了許靈均。</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捧著碗，大口大口地吃著。許靈均同情地看著她問：“你們家是四川哪個(gè)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江油。”秀芝邊吃邊答，許靈均又問：“你們那兒逃荒的人，怎么那么多？”秀芝木然地捧著碗說：“天天搞武斗，地都沒人種?！?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問道：“你家里還都有誰(shuí)？”秀芝說：“爹，媽，還有兩個(gè)兄弟?！?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刮著鍋底的粥吃著，問道：“你爹媽，怎么會(huì)舍得讓你出來(lái)的？”秀芝慢慢地放下碗，偏過頭去，眼一紅，眼淚悄悄淌落下來(lá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同情地走過來(lái)，說：“你別難過，我們這兒的牧民都是很好的?！闭f著，拿過秀芝用過的碗筷要去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抹掉眼淚，走到許靈均身邊說：“我來(lái)洗?！痹S靈均說：“不用，我洗?！毙阒?jiān)決地?fù)屵^許靈均手里的碗，許靈均驚奇地問：“干嘛一定要你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洗著碗，認(rèn)真地說：“來(lái)時(shí)我媽交待過，叫我要勤快?！痹S靈均一陣心酸，更加可憐起這個(gè)姑娘，他默默地拿過熱水瓶，給她兌上了熱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一邊洗碗，一邊問道：“你們這兒，有沒有郵局？”許靈均燒著水，說：“有，你干什么？”秀芝的臉色明顯放松了一些，說：“想給我媽寫封信，告訴她，我找到個(gè)家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的情緒有點(diǎn)復(fù)雜，他沉默了一會(huì)才說：“明天再說吧。你累了，你洗洗臉吧?！彼麖膾烀淼蔫F絲上扯下一條毛巾，準(zhǔn)備遞給秀芝，這時(shí)門外傳來(lái)一陣小孩子的嬉笑聲。許靈均仿佛醒悟過來(lái)，把毛巾放在爐子旁邊說：“我得去喂馬了?！本妥叱隽诵⊥廖荨?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喂馬回來(lái)，剛跨進(jìn)門，他吃了一驚，秀芝和衣躺在床上睡著了，手邊放著那兩張大紅的結(jié)婚證。</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輕手輕腳地給秀芝蓋上棉被。</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將馬氈鋪在地上，躺在上面睡著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窗外射來(lái)一線晨光?？簧系男阒バ蚜诉^來(lái)，她發(fā)現(xiàn)許靈均在地上睡的正香，不由得感激萬(wàn)分，又想起來(lái)自己的連日奔波，勾起了各種愁緒，不由得抽泣起來(lá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被秀芝的抽泣聲驚醒，見秀芝坐在炕沿上正垂首掩泣。他趕快爬起來(lái)，來(lái)到秀芝面前，手足無(wú)措地問：“又想家了？”秀芝抹著眼淚沒有回答。</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低頭想了想，到炕角摸出一個(gè)小本子，走到秀芝而前：“這是我攢的四十塊錢，還有二十斤糧票，你帶上回四川，回家去吧！”</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頓時(shí)驚訝地站了起來(lái)，說道：“我-----你是不是嫌我長(zhǎng)得丑？”她的眼淚斷線珠子似的滾落下來(lá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不，不，這個(gè)-----”許靈均慌亂地踱到窗前，“郭蹁子他沒跟你說清楚，我-----唉，我是右派！”</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收了淚，垂著頭站在炕沿邊上說：“姓郭的大叔和我說了，他們說你不是壞人?！?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的心狂跳著，他猛地回過頭來(lái)，淚珠子奪眶而出。秀芝慌亂地說：“你怎么哭了？我不會(huì)說話！”</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連忙安慰她：“啊，不-----”他看著秀芝這個(gè)在他的生活中忽然闖進(jìn)的這一個(gè)善良的人。他好像等待了多年的這一天，終于來(lái)到了。她對(duì)他是這么信任，和他沒有一點(diǎn)陌生的感覺，好像她也等待了他好多年。</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拿過許靈均的破衣服開始縫補(bǔ)起來(lái)，許靈均擦干眼淚，坐了下來(lái)。秀芝抬頭說：“你披上衣服吧！”許靈均穿上外衣，看著低頭給他縫補(bǔ)衣服的姑娘，問：“我忘了問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李秀芝?！薄靶阒?。”許靈均嘆了口氣，“我是犯過錯(cuò)誤的人?！?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繼續(xù)縫補(bǔ)著衣服，沒有抬頭地說：“犯過錯(cuò)誤，我們以后不犯就是了！”許靈均又說道：“我這個(gè)人注定要在這兒勞動(dòng)一輩子的！”秀芝停下了針線說：“一輩子有什么不好？我陪你在這兒勞動(dòng)?！?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那你太可憐了?！痹S靈均不忍地說。秀芝停下了手里的針線，抬起頭：“我不可憐，我命好！”許靈均不解地問：“為什么？”秀芝一字一句地說：“我看出來(lái)了，我遇上了個(gè)好人?！?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激動(dòng)地上前抓住了秀芝的手問：“是嗎？”秀芝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兩個(gè)人半天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長(zhǎng)久地互相注視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家里，郭蹁子、牛風(fēng)英、董寬老漢和海生等在議論著。牛鳳英說：“她跑啥呢？人家靈均長(zhǎng)得又端正又文明，滿配上她了。”董寬老漢說：“按說呀，咱們這兒吃的都是大米白面嘛?！惫渥诱f：“大爺！不要緊！慢慢幾有個(gè)孩子就拴住心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海生說道：“別的沒缺點(diǎn)，就是男的年齡大了點(diǎn)。”郭蹁子背著兒子走過來(lái)說：“嘿嘿，你懂得個(gè)茄子，男人越大，越知道疼老婆，對(duì)吧？去問問你董大爺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走了進(jìn)來(lái)，他看上去穿得整齊多了。他羞澀地對(duì)大伙說：“秀芝說了，今天晚上，請(qǐng)你們都過去，哪怕是喝一碗水，也表表我們的心意吧！”郭蹁子喊道：“好，咱們今天給靈均去熱鬧熱鬧去！”董大爺感慨說：“這叫明媒正娶！這個(gè)女蛙子倒是挺有見識(sh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紅燭高照，人聲鼎沸。秀芝穿了一件洗得干干凈凈的花布褂子，變得光鮮奪目，嫵媚動(dòng)人。在燭光下，她對(duì)著鏡子梳頭?？粗R中自己那紅撲撲的面頰，秀芝沉浸到夢(mèng)幻般的遐想之中。</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在窗子上貼上了一對(duì)大紅鴛鴦窗花。破舊的小土屋經(jīng)過秀芝打掃、整理，已經(jīng)變得光鮮整齊，到處都喜氣洋洋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在一片恭祝聲中，鄉(xiāng)鄰們涌進(jìn)新房。董大娘看著屋子，稱贊著：“這是靈均的屋啊，怎么像換了一間一樣嘛？這窗戶紙也糊了！喲，還剪了窗花兒！”</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牛風(fēng)英說：“大娘，俗話不俗，男子無(wú)妻不成家嘛，男人們嗎，就是不會(huì)收拾！”說得秀芝害羞起來(lái)。</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坐在床上抿著嘴笑，幾個(gè)姑娘圍著她問長(zhǎng)問短。一個(gè)姑娘問：“你們那兒下不下雪呀？”秀芝說：“嗯，也下，不過下到地上就化了！”另一個(gè)姑娘又問：“那你們那兒的米怎么吃呢？”秀芝笑著說：“嗯，有稀飯有干飯，和這兒一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董大娘擠過來(lái)看著秀芝說：“我看看！哎，多俊哪，這臉白得就像二層雞蛋皮兒！”董大娘笑著摸摸秀芝的臉蛋，秀芝忙說：“大娘，您坐。”</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董大娘拿起帶來(lái)的一個(gè)鍋說：“我給你們拿個(gè)鍋，夠做兩個(gè)人的飯-----”秀芝推辭道：“大娘，不用?！倍竽锇彦伻叫阒ナ掷镎f道：“哎，我現(xiàn)時(shí)用不著，也得你們?cè)偃ベI?！?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把許靈均拉到門口，樂呵呵地掏出個(gè)紅紙包：“靈均，這是我們七隊(duì)每家兒送你五毛錢，一共是二十三塊五毛。”“哎呀，這怎么行呢？”許靈均不知所措地推辭著，董大爺?shù)鹬鵁煷?，喜眉笑眼地說：“靈均，拿著拿著，大家的心意嘛。禮輕人意重，拿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又說：“收下吧，明天帶她到供銷社，去買件新衣服。”董大爺說：“是??！”郭蹁子看著屋子里面的秀芝：“人家也是一輩子的事兒，?。 痹S靈均感激得不知說什么好。</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進(jìn)屋又張羅起來(lái)，他大聲說著；“我說兩句我說兩句！今天是許靈均和李秀英他們結(jié)婚------”牛鳳英趕快糾正說：“哎呀，李秀芝！“大伙哄然大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郭蹁子繼續(xù)說：“啊，對(duì)！他們結(jié)婚啊，也是咱們七隊(duì)的一件大喜事。喏，他這兒買得有酒，還有糖，咱們男的喝酒，女的喝糖，??！”這一次輪到董大爺糾正說：“吃糖！”郭蹁子拿個(gè)筐子分著糖。</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小土屋里爆起了一陣笑聲。許靈均和秀芝四目相對(duì)，心象喝了酒似的醉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人散后，秀芝發(fā)現(xiàn)小筐里有一堆糧票和布票。她問道：“這-----哪兒來(lái)的布票糧票？”許靈均告訴她：“大家送的唄！那不是-----還有兩袋兒米?！彼钢鞠渖蟽尚〈?。兩個(gè)人互相對(duì)視著，被牧民們的豪爽和友情深深感動(dòng)了。</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北京飯店套房的客廳里，許靈均敘述到這里，感慨地說：“人，畢竟是美好的，我們就這樣建立起我們可憐的家庭。使我感到意外的是秀芝，這個(gè)比我小十五歲的姑娘，身上竟蘊(yùn)蓄著那么大的創(chuàng)造力------”許靈均繼續(xù)回憶著----/-</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婚后，許靈均進(jìn)山放馬去了。秀芝在和泥脫著土坯，她熟練地把泥塊放進(jìn)坯模里，又用水把它抹光，手腳一刻不停。一塊塊的新土坯排在空?qǐng)錾?，她戴了個(gè)破斗笠，褂子也脫了，滿臉熱汗，汗水滲透了她的汗衫。</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扛著馬鞍，拿著鞭子回來(lái)了，他看著一排排的土坯，驚訝地說：“喲，這是你脫的土環(huán)呀？”</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轉(zhuǎn)過頭來(lái)，高興地看著回來(lái)的許靈均，帶著滿臉的汗水和泥點(diǎn)子，笑著說：“哼！怎么，你的小長(zhǎng)工還可以吧？你去了十天，我脫了兩千坯！”她站起來(lái)，迎上來(lái)接過許靈均手上的大皮襖。</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幫秀芝抹去臉上的泥巴，問道：“你脫這么多土坯干什么呀？”秀芝興奮地說：“蓋院墻的，我們也壘個(gè)院墻。另外，我想在這兒再蓋一間小房?jī)?-----”</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小土屋里，許靈均在刮著胡子，秀芝在一旁玩著馬鞭子，她撒嬌地對(duì)許靈均說：“明天，我跟你一道兒去放馬！”許靈均說：“傻姑娘，漢民，哪有女的去放馬的？”秀芝說：“我就要去，我化裝成男的。一去十來(lái)天，連馬都想家了。人也不想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愛憐的笑著：“你呀，還是在家脫土坯吧，??？”秀芝不同意，許靈均又勸她說；“你白天脫土坯，夜里好學(xué)文化嘛！”秀芝用頭拱著他的胸膛說道：“你就會(huì)像哄小孩兒一樣哄我！”</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掩不住心里的高興，得意地說：“我讓你看一件東西，你可別笑話我！”她說著從枕頭下拿出一本筆記本，“你看?！痹S靈均翻開筆記本一看，高興地說：“喲，你記日記了嘛？”秀芝咬著嘴唇說：“你念念?！?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翻開日記本開始念起來(lái)：“今天，我從野地里刨了兩棵楊樹栽在家門，借牛風(fēng)英家的車子，拉回來(lái)，種在院子里頭?！痹S靈均就著燈光讀著，“在我們老家，家家門口都有樹，哪有一出門兒就見天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翻過一頁(yè)，繼續(xù)念道：“今天，杏花們叫我去看電影，放的是-----是-----嗯-----《列寧在一九一八》?！?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銀幕上，列寧的衛(wèi)兵瓦西里在出戰(zhàn)之前回家與妻子和幼小的女兒告別。妻子憂慮地說：“牛奶沒有，面包也沒有，我們拿什么來(lái)喂她？”瓦西里鼓勵(lì)妻子說道：“不要難過，不要哭，會(huì)有的，都會(huì)有的。面包會(huì)有的?！?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銀幕上，瓦西里對(duì)妻子說：“我該走了！”妻子問道：“你什么也沒吃吧？”瓦西里猶豫了一下說道：“我-----當(dāng)然沒有吃。”妻子悄悄包起兩個(gè)面包，乘著瓦西里欣賞女兒睡姿的時(shí)候偷偷放倒他的大衣口袋里，瓦西里裝作沒有察覺，臨告別時(shí)又將面包放回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秀芝在日記上寫道：“靈均回來(lái)，我要把這句話說給他聽?！弊x到這里，秀芝努著嘴，學(xué)著瓦西里說：“面包會(huì)有的-----”許靈均也模仿著瓦西里的口氣，跟著一齊說：“一切都會(huì)有的?！?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翻過一頁(yè)，維續(xù)念道：“今天，大青馬從山上草場(chǎng)跑回來(lái)了，董大爺說，它是想家了オ跑回來(lái)?！?lt;/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令許靈均感動(dòng)和內(nèi)疚的是緊接著這一句：“馬都知道想家，人也不想家？”</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下一句的字體寫得讓許靈均看不清楚，秀芝自己讀出來(lái)：“許靈均，你好狠！”一邊讀一邊用勁擰著許靈均的耳朵出氣。</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15px;">許靈均翻過一頁(yè)，繼續(xù)念道：“今天，我從劉大夫家借了一本《三里灣》，靈均說，這本小說很好讀，我這個(gè)小學(xué)四年級(jí)學(xué)生，要-----要-----啃啃這本小說?！?lt;/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