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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出境參戰(zhàn)八年 雙抗雙援老兵瑣憶

袁明

<p class="ql-block">一場不該遺忘的戰(zhàn)爭,</p><p class="ql-block">一群不該遺忘的英雄。</p><p class="ql-block">他們的名字不被記住,</p><p class="ql-block">他們的功績日月同輝。</p> <p class="ql-block">參戰(zhàn)老兵邵志強,任50軍149師醫(yī)院少尉軍醫(yī)。1965年<span style="font-size:18px;">攝于丹東。</span></p> <p class="ql-block">提到“志愿軍”,你可能會想到“萬歲”的38軍,想到血戰(zhàn)長津湖的20軍、27軍,想到第一個攻入漢城的50軍。但你可能不會知道,在1965年,還有一支特殊的“志愿軍”,他們同樣臨危受命,在國家的號召下出境參戰(zhàn)。他們頭戴盔形帽,身穿灰蘭色便衣,沒有軍銜,沒有領章帽徽。<span style="font-size:18px;">32萬將士兵出南疆,浴血抗戰(zhàn)8年之久,</span>他們的功勛同樣偉大,但他們的名字卻不為人知,甚至因他們秘密出境參戰(zhàn)檔案也無記載。</p> <p class="ql-block">1965年,越南戰(zhàn)爭升級。美國派軍隊參戰(zhàn),飛機瘋狂轟炸越南北方交通線,直至中越邊境。應越南政府請求,我國派出工程兵高炮兵等部隊,支援越南抗美斗爭。 </p><p class="ql-block"> 當時,我任解放軍50軍149師醫(yī)院少尉軍醫(yī)。7月28日,接到師干部科通知,命令我參加抗美援越,時間一年半。馬上就到八一建軍節(jié)了。往年,是難得放松和休息的日子。這一年,部隊沒有過節(jié)的歡快和輕松,臨戰(zhàn)的緊張氣氛籠罩軍營。我和戰(zhàn)友們收拾行裝,到丹東50軍軍部集中。軍政委劉柏堂將軍講話,為我們送行。第二天,我們到駐營口的工程兵五支隊司令部報到,分配我到支隊醫(yī)院任軍醫(yī)。</p> <p class="ql-block">工程兵五支隊是援越抗美時間最長的部隊,由沈陽軍區(qū)專為抗美援越組建。番號“中國筑路工程隊指揮部”,代號“301支隊”。支隊長是50軍副軍長許成功,政委是39軍副政委彭松濤。下轄工程兵307,308,309,144團,工兵七團。配屬測繪大隊,兩個汽車團,高炮團。民工大隊,騾馬運輸隊。指揮部還直屬修理營,高機連等,約五~六萬人。</p> <p class="ql-block">我們入越參戰(zhàn)的人員,均不穿軍裝,都穿灰藍色便服,配槍。名義是“中國筑路工程隊”。軍用列車從營口直達廣西南寧市,未能出關。三天后,改乘汽車翻越大山,到云南文山市待命。10月18日秘密進入越南。經旋光省,河江省,到達安沛省。當天上午即遭遇美軍飛機轟炸。我們疏散隱蔽。高炮部隊馬上投入戰(zhàn)斗。長達八年的“雙抗雙援”(抗美援越,抗美援寮)斗爭就這樣開始了。</p> <p class="ql-block">1965年8月1日,第一批援越高射炮兵部隊(第六十一、第六十三支隊)分別從云南、廣西開赴北越作戰(zhàn)。</p> <p class="ql-block">施工部隊邊防空,邊施工。雨季受天氣限制,敵機很少出動;旱季晴天多,敵機轟炸頻繁。我們就趁早晨和傍晚,山區(qū)起大霧時施工。</p> <p class="ql-block">越南是熱帶氣候,高溫,多雨,潮濕。蚊蟲一團一團撲臉。有一種大螞蝗是旱螞蝗不在水中,專在草叢的葉子上路過時就叮上。叮咬后拉不出來,傷口流血,起包奇癢難耐,得一年才消失,幾乎人人都被咬過。進入叢林和草地之前,先要扎緊袖口和褲腳。 </p><p class="ql-block">部隊駐地遍布原始森林。我們自己動手伐木,砍倒高草,平整出空地。用樹枝草葉搭起宿舍,病房。支起帳篷,蒙上雨布。我們的帳篷漏雨,下雨時得把蚊帳上再搭塊兒塑料布接雨水,不時地把雨水倒出去。</p> <p class="ql-block">手術室的帳篷要求最為嚴格。外面是綠色防雨帆布,里面是白布襯里。沒有窗戶。防止蚊蟲見燈光鉆進來。雖然悶熱,為了達到滅菌目的,小小的空間反復消毒。手術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感染。</p> <p class="ql-block">1966年越南北方安沛省,巡診歸來。</p> <p class="ql-block">部隊的醫(yī)療保障系統(tǒng),是分級負責。連衛(wèi)生員,營衛(wèi)生所,團衛(wèi)生隊,支隊醫(yī)院,野戰(zhàn)醫(yī)院,要求逐級處理,快速轉送。我們醫(yī)院收治轉來的傷病員,多時近百名,處置后轉送野戰(zhàn)醫(yī)院。我們還要經常到各團巡診,指導基層防病治病</p> <p class="ql-block">1966年在越南和戰(zhàn)友們一起過八一建軍節(jié)。</p> <p class="ql-block">1967年,越南老街。工程兵修筑的7號公路。</p> <p class="ql-block">越南北方沒有公路,只有窄窄的土道。我們三個支隊修筑的5號,7號,13號公路,用于從中國大規(guī)模運送援越軍用物資和生活物資。以我們工程兵部隊為例,除了空氣和水,一切都靠國內供應,可見修筑公路的迫切。美軍轟炸是筑路的主要威脅。</p><p class="ql-block">美機轟炸不區(qū)別軍民目標,大到機場,道路,橋梁,小到涵洞,農舍,耕田的牛,見什么炸什么。對交通要道定點炸,盯住一個地點,一炸幾個小時。飛機從高空,中空,低空三層飛來,來回炸。有的是定時炸彈,炸斷公路,癱瘓交通。一次,落下一顆定時航彈,5個戰(zhàn)士圍著排彈。炸彈爆炸了,5個戰(zhàn)士全部犧牲,什么也沒留下。</p> <p class="ql-block">高炮部隊保護公路,明晃晃擺在那里,不防空。敵機來了,對著干。敵機炸,我們對著打,擊落擊傷多架敵機,也付出了很大犧牲。</p> <p class="ql-block">1967年越南,帶偽裝的卡車,用于后送傷員,躲避美軍飛機襲擊。</p> <p class="ql-block">1966年,我護送傷病員到野戰(zhàn)醫(yī)院。乘坐的卡車進入5號公路空襲地域時,本應該快速通過,車輛突然熄火。公路兩側是稻田,沒遮沒擋的,空蕩蕩的公路上,拋錨的汽車成了明顯的目標。一旦遇到空襲,后果不堪設想。駕駛員是個排長,急得滿頭汗,趕快檢查汽車電路油路。直到胳膊伸進油箱里掏出堵塞物,才排除故障,汽車加速通過了危險區(qū)域。</p> <p class="ql-block">1967年,越南老街。路碑“7號公路”,“老街35公里”</p> <p class="ql-block">我們的叢林駐地。周圍病房,收治傷病員,有時也收治當?shù)匕傩?。有一個女特務混入病房,住了幾天,突然出院。當夜,支隊臨時通知轉移新駐地。第二天,敵機準確轟炸了原駐地。聽說,抓住了那個住過院,發(fā)信號的特務。</p> <p class="ql-block">1968年10月,總參下達命令,我們繼續(xù)出國筑路。這次執(zhí)行的是抗美援寮任務。目的是把公路從中國穿過竂國的群山,修到湄公河,隔河相望就是泰國。那時候打算,美軍不撤,我們就打到泰國去。指揮部率幾百臺車輛,三天行軍,經思茅,西雙版納,到達勐臘。指揮部駐邊境線上云南勐臘縣尚勇公社。</p> <p class="ql-block">1969年,寮國(即后來的老撾)尚勇。國內部隊換新式軍裝,取消軍銜,戴“三塊紅”,我們在國外的部隊,沒法穿。從國內捎來的一套新式軍裝,佩戴總政發(fā)的毛主席像章,大家照相的時候輪流穿。</p> <p class="ql-block">1970年,寮國尚勇與戰(zhàn)友合影。</p> <p class="ql-block">1972年,寮國草房前。自己動手搭起來的駐處。</p> <p class="ql-block">老撾十分荒涼,沒有道路,全是原始森林。一公里見不到幾個人。幾萬人的部隊供應不上,生活很困難。我們平時吃干菜,干糧。自己帶菜籽種菜。到了八一,多加幾個干菜,啟個罐頭,以水代酒,算是過節(jié)了。</p><p class="ql-block">傷病員需要后送轉運,就用馬馱。一次,護送傷病員的馬隊,途中遭遇美軍飛機空襲,衛(wèi)生員小王犧牲了。他的父親是四川宜賓軍分區(qū)一位老紅軍。聽聞兒子犧牲的噩耗,堅強的老人又把小女兒送到我們醫(yī)院來。支隊領導照顧烈士親屬,送她上了軍醫(yī)大學。如今已經是婦產科專家了。</p> <p class="ql-block">常年戰(zhàn)斗在異國他鄉(xiāng),大家疲憊不堪。1972年,在總參幾次命令下,昆明軍區(qū)派出部隊接替了我們的工作,我們終于回國了。至此,“雙抗雙援”已經整整8年了。中國人民為了支援越南和老撾人民的反抗美國侵略戰(zhàn)爭,付出了巨大代價。有千余名戰(zhàn)友犧牲,安葬在越南,老撾。</p> <p class="ql-block">回國前,中央慰問團發(fā)的慰問品。上印“為全世界人民服務”。</p> <p class="ql-block">中央慰問團慰問的金星筆。</p> <p class="ql-block">出國部隊發(fā)的代金券,只在內部小賣店用,等同人民幣(國內的東西均不能帶出)。</p> <p class="ql-block">這場歷時8年的大戰(zhàn),并不為一些人所熟知,因為是秘密出境參戰(zhàn),所以我們的檔案也沒有記載。八年間中國先后派出了高炮、工程、鐵道、掃雷、后勤等部隊,總計32萬余人,那些在異國土地上保家衛(wèi)國的志愿軍戰(zhàn)士們,也沒有留下太多的輝煌和榮耀。</p> <p class="ql-block">但中國軍人的特性就是如此,心中有國,無畏生死,無謂名利,英雄甘愿無聲。</p> <p class="ql-block">邵志強從戰(zhàn)場回國后,調入愛人所在的208醫(yī)院,任普外科醫(yī)生。他為人低調、工作踏實,從不爭不搶比同年兵級別低很多。直至到門診部退休。</p> <p class="ql-block">2021年七月一日,85歲的邵志強老人,榮獲中組部首次頒發(fā)的“光榮在黨五十年”紀念章。</p> <p class="ql-block">硝煙散去,當年我們修筑的援老公路,如今已經改建成高等級國際公路,直通曼谷;中越公路,歷經抗美援越,中越邊界反擊戰(zhàn)的風風雨雨,現(xiàn)在也成了中越繁忙的經貿往來的大動脈,成為“一帶一路”上的主干道。</p> <p class="ql-block">口述:邵志強</p><p class="ql-block">整理:李儉樸</p><p class="ql-block">編輯:袁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