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讀中學(xué)時，要從家里穿過狹長的小巷，走二里多路，才能到學(xué)校。</p> <p class="ql-block">每天來回往返，很快發(fā)現(xiàn)坐在前排的女同學(xué)，也住在這條巷子里。深秋季節(jié)，早晨天氣還好好的。中午放學(xué)，飄落下淅淅涼雨。我趕緊一路小跑，原本走在后面的她，快步追上來；手里撐著把雨傘。</p> <p class="ql-block">“擋擋雨吧，雨會淋壞身子的！”她，說著羞紅了白哲的臉……</p> <p class="ql-block">原來她家就住在巷北那頭的火車北站，每天比我稍多走一段路。</p> <p class="ql-block">有了這位女同學(xué)街坊，方便許多。平時忘了拿筆墨本子的，總是伸手隨得。</p> <p class="ql-block">文革時期的中學(xué)生，除了學(xué)些文化課，也要學(xué)工學(xué)農(nóng)學(xué)軍，挖防空洞和野營拉練。</p> <p class="ql-block">一次學(xué)校軍代表帶領(lǐng)我們，野營冬練到一個小鎮(zhèn)。半夜軍號驟響，從夢中驚醒。忙亂中打好背包，沖向集合點排隊，背包卻脫落打散在地。黑暗的窘境中，聽到她輕輕一聲“我來”小街坊迅速的幫忙扎好。</p> <p class="ql-block">那晚，我們走田埂涉小河，漆黑里她緊緊的拉著我，直到拂曉天亮才松手。</p> <p class="ql-block">我疲憊的擦干，露珠滴濕的眼鏡，透過霞光瞧她；越看越像一朵，含苞欲放的小花……</p> <p class="ql-block">有一天很晚了，我剛把自己寫的一篇文章，抄好在學(xué)校門口的墻報?；仡^一望，小街坊正聚精會神的拿著筆，記在小本子上。</p> <p class="ql-block">我問她怎么還不回去，小街坊卻一個勁的夸我文章寫得好，值得學(xué)習(xí)。可她的臉上，卻分明泛起了紅暈……</p> <p class="ql-block">我們緩緩地走進朦朧中的小巷，一直到她家門口。</p> <p class="ql-block">她家門前，種著一株高大的無花果樹。她說：“無花果樹雖花不艷麗，果實卻醇厚清甜。熟透的時候，請你來摘吧！”可我，沒能等到那果兒成熟，卻在震耳欲聾的鑼鼓聲中，突然與她辭別，離開了小巷……</p> <p class="ql-block">在激情燃燒的歲月里，匆匆背上行裝，奔赴南疆，屯墾戍邊……</p> <p class="ql-block">那天清晨，她身著一襲紅裙，腳上穿著嶄新的白色坡跟涼鞋。佇立在巷口。她看我走近了，低頭望著雙腳，喃喃的說“這鞋好看嗎？”我沒來得及贊美，“人家說是資產(chǎn)階級的鞋”小街坊嬌嗔的說道。</p> <p class="ql-block">她送我到車站，直到火車開走……</p> <p class="ql-block">二年后的夏天，一整天的旅途奔波，灰頭土臉的背著行囊，走出火車站，一眼遇見從雨中走來的她。她說今天休息去買點東西，沒想到這么巧就碰上了……</p> <p class="ql-block">她陪我回到有些陌生的小巷，問我探親假幾天，還說那邊的太陽是不是又大又辣，把我曬得又高又黑。在離我家不遠(yuǎn)的池塘邊，默默的佇立了許久……臨別時，她告訴我秋天就要到省城了，單位推薦她去深造。</p> <p class="ql-block">回到家里，小桌上擺著好幾個熟透的無花果。母親忙碌著說是巷北鐵路的那姑娘昨晚送來的，人家每次見到都問到你呢？抽空去看看她吧。</p> <p class="ql-block">臨走那天，她在樹下等著，一邊往我的行李袋塞果，一邊說“這果也是的，熟透掉下地，不摘就爛了！”</p> <p class="ql-block">她說還要趕到廠里，我們一同走出小巷便分手了……</p> <p class="ql-block">掰開她送的無花果，一股醇厚清香沁入心田……含在嘴里，慢慢品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油然而生，是甜蜜是幸福？更多的卻是心底的惆悵……</p> <p class="ql-block">那次分手的幾年后，父親單位分到了新房子，家也就從小巷搬走了。</p> <p class="ql-block">直到二十年后的同學(xué)聚會，多年漂泊不見，眼前昔日的面容彼此模糊生疏許多。</p> <p class="ql-block">大家都努力追尋那曾熟悉的容顏</p> <p class="ql-block">席間，她來到我身邊，依然輕輕的說“還記得那年，你從農(nóng)場回來，我們在火車站相遇嗎？”我連忙說不但記得，你那無花果的清甜，從來就沒忘過啊！</p> <p class="ql-block">“可有一件事你也許不知道”她平靜而溫存的望著我，此時，讓我想起那個在學(xué)校門口抄記墻報的少女，臉上掠起的紅暈……</p> <p class="ql-block">“那天，其實我是請了一天假，專門接你的……”</p> <p class="ql-block">我想，她知道我懂的。因為誰都沒有忘掉，那年的雨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