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想媽了！真的想念媽媽了……</p><p class="ql-block"> 隨著年齡的遞增，想念媽媽的頻率越來越高，次數(shù)越來越多，想念媽媽的思緒常常會涌上心頭，特別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天堂里的媽媽你能感覺到嗎？如果你能感覺到就給我托個夢吧！</p><p class="ql-block"> 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p><p class="ql-block"> 路上行人欲斷魂。</p><p class="ql-block"> 昨晚一場春雨來，</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個清明節(jié)。</p><p class="ql-block"> 今天早晨，我們一家人踏著泥濘的山路來到伊寧縣北山坡給母親掃墓。祭奠天堂里的母親，母親離開這個世界整整四十三年了，那年她只有41歲。</p><p class="ql-block"> 時間永遠<span style="font-size:18px;">定格在1978年5月18日。</span></p><p class="ql-block"> 四十多年來，母親的音容笑貌時常會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p><p class="ql-block"> 今天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夜已經(jīng)很深了沒有睡意，獨自坐起打開床燈戴上花鏡，點開手機屏幕，手指輕輕觸幕，思念變成一串串跳動的字符，躍然在手機屏上。酸楚泛上心頭，淚水簌簌落下來模糊了雙眼，遮住了屏幕。</p><p class="ql-block"> 媽媽，想你了......</p><p class="ql-block"> 媽媽，多少次在夢里與您重逢相見；多少次見到高興的說不出話來；多年來兒子對您思念化作成涓涓淚水；多少次夢到都是您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龐，我緊緊的依偎在您溫暖如棉懷抱中；什么都不想說，什么都不用說......</p><p class="ql-block"> 每當想起媽媽的點點滴滴，總想用我這笨拙的雙手記錄下她用一顆慈母之心，費勁心血哺育我們兄弟姊妹成長，歷盡艱辛的苦難歲月，記錄下她平凡而平淡操持家務(wù)的一幕一幕……</p><p class="ql-block"> 二十幾年前我寫過回憶母親的只言片語，缺沒有形成完整的文稿，因為我實在寫不下去?。?lt;/p><p class="ql-block"> 多少年來提筆又放下，寫了幾句淚水就遮住了雙眼，顫抖的心總是無法平靜。笨拙的手握不住細小的一支鋼筆。每當我從鍵盤上敲出“媽媽”兩個字時，我的心會重重的“揪”一下，也許是太想念媽媽的原故吧！</p> <p class="ql-block"> 1968年11月的冬日，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因突發(fā)腸梗阻沒有得到及時救治而悲憤地離開了這個世界，那年父親只有46歲。</p><p class="ql-block"> 一家大大小小7口人的重擔全都壓在母親瘦弱的肩上，這年母親31歲。</p><p class="ql-block"> 母親日夜操勞，大哥也只有十五歲，妹妹只有一歲多。在那樣惡劣的環(huán)境下生存，慶幸的是我家沒有一個孩子被餓死、凍死，都健康地活到現(xiàn)在。</p><p class="ql-block"> 母親是全村為數(shù)不多的巧手。全村男女老少人的鞋樣子是母親剪出來的；衣服、褲子的樣板也是母親剪出來的，我們的衣服都是母親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扣子是母親一個一個盤出來的……</p><p class="ql-block"> 母親給我做的鞋子在村里<span style="font-size:18px;">永遠是最好看的，每當我穿上母親做的新鞋時，會在全村</span>大人小孩面前是最驕傲的炫耀一番。母親怕我腳大拇指頭頂破<span style="font-size:18px;">鞋子，她</span>在鞋子前面縫上幾根兒線繩，既耐磨又好看。每當我穿上新鞋會引來許多小朋友駐足觀看，人人投來羨慕嫉妒的目光，這時的我別提有多神氣啦！</p><p class="ql-block"> 母親不但衣服做的好，茶飯做的也好，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高手”，誰家有大事喜事都要請母親去幫忙指導(dǎo)。</p><p class="ql-block"> 母親做菜是出了名的好，她可以把普通的飯菜做出肉菜的味道。</p><p class="ql-block"> 母親搟的面長又細，滑溜爽口勁道； 母親蒸的饅頭大小均勻富有彈性，吃了誰都說好。</p><p class="ql-block"> 母親熗出來的臊子上面飄著油花，還有蔥花的點綴，白里透紅飄著綠葉，忍不住就想喝多吃幾碗。這是吃長面最好的佐料，真是香飄四溢，讓人垂涎三尺。那個香啊！無法用語言來形容。</p><p class="ql-block"> 每天早晨母親總是第一個起來，晚上她是最后一個睡覺。有時我一覺醒了，看見母親坐在昏暗的煤油燈下一針一線聚精會神的縫補衣服或納鞋底。</p><p class="ql-block"> 我迷迷糊糊的說:“媽，你咋還不睡覺呢？”媽媽用手拍了拍我說:“你睡吧，我一會兒就睡”！</p><p class="ql-block"> 我往往不知道母親是幾點睡的？那時沒有鬧鐘，也沒有手表，只能看看天上的北斗星估計時間。估計媽媽睡覺到了三更半夜，有時到了五更雞叫。</p><p class="ql-block"> 母親白天要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只有晚上點燈熬油為別人縫補衣裳接濟我們家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正是母親日夜操勞， 豁出命的付出努力，才養(yǎng)活了我們7個姊妹。 </p><p class="ql-block"> 在那么困難的日子里，母親總能想點兒辦法讓孩子們有一口粥喝，有一件衣服，有一雙鞋子。雖然我們穿著破爛不堪的補丁衣服，但是衣不遮體之事在我家孩子身上還沒有出現(xiàn)過。</p><p class="ql-block"> 母親白天同大伙一樣按時按點出工參加生產(chǎn)隊的勞動，從不缺工誤點。有一天沙塵暴席卷而來，鋪天蓋地的狂風卷著黃土彌漫了整個天空。白天如同晝夜顛倒，能見度不足五米。</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收工回來的路上，狂風吹著她無法站立行走，加上她是裹足的小腳，本來走路不穩(wěn)，幾乎是爬著往家走。她想找一個避風處。剛站起來時，一陣狂風把母親刮到三米多高的梯田下面，母親重重地摔下來。她的大腿、胳膊、后背都劃出了深深口子，腳也歪了，母親痛的站不起來了。還好是順著坡滑下來的。沙塵暴過后，母親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幾乎是靠雙手爬到家的。第二天忍著傷痛依然出工干活去了。她一天都不能耽擱，一天都不能少去，一天的工分是幾個孩子的口糧啊！</p> <p class="ql-block"> 1970年的春天是我們家最困難的一年，又是大旱之年。一家7口人每頓飯只有一碗粗糧面，一大鍋水撒下一碗面可以說是清湯寡水，清澈見底！</p><p class="ql-block"> 當時我們吃飯基本不用筷子，都是端著飯碗沿著碗邊吸溜、吸溜地喝著。家庭條件稍微好一點兒的還有白菜、蘿卜、土豆、野菜等放到鍋里增加一點兒稠度。然而，我們家這些副食品已經(jīng)所剩無幾不敢多放，每天按計劃來做飯，面只能少不能多。真叫“吊命”！如果計劃不到會餓死人的，即便這樣也會發(fā)生斷頓現(xiàn)象。</p><p class="ql-block"> 4月中旬的一天，我門家徹底斷頓了，什么吃的都沒有了！媽媽讓我陪二哥去小舅舅家看看有沒有接濟的食物，那年我6歲、二哥13歲，小舅舅家距離我們家有二十多里的山路，二哥挑著兩個筐子，我跟在他后面朝著小舅舅家走去。</p><p class="ql-block"> 小舅舅家的條件比我們稍好一點兒，雖然他們這里也是山坡旱地，但是比我們村的土地要平整一些，收成會好一點兒。</p><p class="ql-block"> 可是這幾年連續(xù)干旱，收成不會好到那里去。二十里多的山路我和二哥走了一個上午，一邊走一邊還要提防別人家的狗出來咬人。</p><p class="ql-block"> 中午到了舅舅家，舅母給我們做了一頓比較稠的混和面的糊糊還有饃饃。這是久違的稠飯，那個香啊至今記憶猶新。</p><p class="ql-block"> 舅舅給了我們裝了滿滿兩筐子蘿卜（有六七十斤重），還有小半袋子豆面。13歲的二哥挑起擔子感覺非常吃力！即便挑不動，二哥這時絕對不會說：“我挑不動！”這樣的話。</p><p class="ql-block"> 舅舅見二哥挑不動，從筐子里取出幾個蘿卜，我又從地上抱起兩個蘿卜與二哥離開了舅舅家，一路走走歇歇回到家已經(jīng)是晚上7點多鐘了。</p><p class="ql-block"> 媽媽見我們倆人還沒有回來，派大哥前往接應(yīng)，半路上遇到了大哥，我們高興地跳起來了！</p><p class="ql-block"> 大哥畢竟年長二哥4歲，他挑起兩筐蘿卜感覺好輕松，我們?nèi)齻€人不知不覺很快到家了。</p><p class="ql-block"> 剛進村口，遠遠看見媽媽和姐姐妹妹三個人在村口等著我們。見我們過來她急忙迎上來要從大哥的肩上接過扁擔。大哥不讓媽媽挑，他說：“兩步路就到家了，晚上路不好走！”因為媽媽是小腳。</p><p class="ql-block"> 到家后媽媽取出一些舅舅給的豆面，給我們大家做了一鍋有蘿卜的糊糊，這次明顯比往日要稠了許多。媽媽對二哥說：“碎娃子辛苦了，多吃點兒！”</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晚上，媽媽勞動回來把昨天舅舅給的蘿卜洗凈切成絲，做成了兩大缸酸菜，還有那半袋豆面可以應(yīng)付一陣子餓肚子的大問題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半夜我被餓醒，實在忍受不住了，就起來摸到水缸邊，舀一瓢涼水一咕嚕灌下去，又爬到炕上睡覺。有時候半夜餓醒后對媽媽說：我餓……我餓……媽媽緊緊地摟著我，拍著我的肩膀說：“睡吧，睡著以后就不餓了”。</p><p class="ql-block"> 眼看沒有糧食了，家里半袋糜子也快吃完了，再沒有一粒糧食可吃了。</p><p class="ql-block"> 媽媽把院子墻角處的一堆糜子殼洗凈與那半袋糜子一起磨碎摻和著艾草葉做成草團子給我們充饑。</p><p class="ql-block"> 真是難以下咽啊！為了活命只有強忍著扎嘴的痛苦把它吃下去。第二天麻煩事就大了！無論你使多大的勁都拉不出來的?。「亻T脹得我直哭！</p><p class="ql-block"> 大哥聽到我的哭聲跑過來，他把我抱起來放在一堆干草旁讓我把趴下，把屁股撅起來。用一個小棍兒一點兒一點兒地給我往出來摳。當小棍兒碰到肛門肉時我又痛的叫起來……</p><p class="ql-block"> 當聽到我鬼哭狼嚎的聲音，媽媽從屋里出來了，見到媽媽來了我的哭聲更大了……</p><p class="ql-block"> 媽媽轉(zhuǎn)身進屋去了，手里端著煤油燈出來了。媽媽過來跪在我的身旁，用手擰開煤油燈蓋子，一只手掰開我的小屁股，她用手指頭蘸了一點兒燈油抹在肛門周圍，用手指頭又蘸了一點兒煤油往肛門里面塞進去，我感到有一點兒疼痛但是能忍受。我說：媽媽疼、疼、疼！媽媽說：現(xiàn)在好了，使勁就出來了。我爬起來蹲下，一使勁滑溜溜的一截兒出來了，很硬很硬的糞便。肚子不脹痛了，甭提又多舒服啦！</p><p class="ql-block"> 糜子殼是不能吃的，不象麥子的皮叫麩皮是可以吃。如果吃了糜子殼胃是無法消化它的，而且會在大腸處形成堅硬的糞便，一般很難排出來。</p><p class="ql-block"> 從此以后，我再不敢吃糜子面了，見到心里發(fā)怵，哪怕讓我餓著都行，今天想起還是心有余悸。</p><p class="ql-block"> 山上的樹皮、樹葉、草根、植被能吃的都吃了，能燒的都燒火做飯了。山坡變成了光禿禿的山丘，常常受到沙塵暴襲擊。滿天塵土飛揚，沙塵暴把整個天空罩起來，能見度不到五米。風沙吹進窯洞，吹進角角落落，鍋頭、炕上蓋了厚厚的一層黃沙灰塵。人的眼窩，鼻孔、鼻翼都填滿了黃沙灰塵……</p><p class="ql-block"> 苦甲天下的西海固地區(qū)是不適合人類生存的地方，但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依然還在苦苦掙扎著，頑強地與自然抗爭著......</p><p class="ql-block"> 最近熱播電視劇《山海情》真實還原了生活在那個年代人們的真實生存狀況。</p><p class="ql-block"> 我參加工作以后，每次回鄉(xiāng)省親都要看望小舅舅，除了從他身上尋找母親的影子外還帶著一顆感恩的心，去感謝他當年給我們的兩筐蘿卜和半袋豆面。每次都會從有限的工資里擠出二、三百元以表對舅舅的感恩， 每逢節(jié)日我都會送上深深的祝福！</p> <p class="ql-block"> 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啊！</p><p class="ql-block"> 如果再沒有吃的一家人會被活活的餓死！怎么辦呢？</p><p class="ql-block"> 1971年3月的一天，媽媽做出了讓她一輩子痛心疾首的決定：把14歲的姐姐嫁到40多里外的一家人，給一個啞巴殘疾人當媳婦。犧牲姐姐少年幸福的夢想為我們家換來了100斤粗糧和25元錢。后來才知道是150斤糧食，35元錢，二舅把50斤糧食和10元錢占為己有，姐姐是二舅找的人家，算是他的跑路費了。</p><p class="ql-block"> 姐姐一百個不愿意嫁人，常言道：“金窩銀窩不如自己家的狗窩”，況且這個貧窮的狗窩還有娘在?。∧悄杲憬?4歲，還是個孩子呢！</p><p class="ql-block"> 自從母親讓大哥把二舅叫到我家，說讓姐姐嫁人的事以來，姐姐整天以淚洗面，再沒有往日的歡樂笑聲了。天天對母親說：“媽媽我不嫁人，以后好好干活，再不會惹你生氣了好嗎？”母親一聲不吭，也不表態(tài)！</p><p class="ql-block"> 二舅領(lǐng)姐姐出門的那一刻，全家人的心被掏空了。姐姐哭的死去活來，緊緊抓住媽媽不撒手，媽媽樓著姐姐哭成了淚人。二舅催促姐姐快點走吧！</p><p class="ql-block"> 媽媽擦了一把眼淚說：讓你兩個哥送你一起去吧！姐姐抱住媽媽就是不撒手：“媽媽我不去……我不去……”</p><p class="ql-block"> 二舅連哄帶拉地把姐姐從媽媽身邊拽走了。大哥、二哥抹著眼淚領(lǐng)著姐姐跟著二舅走了。</p><p class="ql-block"> 傍晚，大哥二哥氣喘吁吁地扛著一袋糧食回來了，二哥一進門哭著說：媽媽二舅騙人！姐姐嫁的那個人是啞巴！媽媽愣了一下，大哥的表情非常凝重，把見到的實情給媽媽一五一十地全部倒了出來……</p><p class="ql-block"> 媽媽聽后沒有說一句話。只聽到她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嘆氣！無奈地搖搖頭，這一夜母親沒有睡，一夜都在納鞋底……</p><p class="ql-block"> 媽媽對我們家孩子的教育實在過于嚴厲，有時達到了苛刻的地步，讓人極為畏懼。</p><p class="ql-block"> 記得有一次姐姐撿菜時不小心或者說人還小吧，沒把菜撿干凈。媽媽回來以后又重新?lián)炝艘槐椋瑱z出了半小把象線一樣細細的雜草桿兒，媽媽硬是逼著讓姐姐吃下去！ 姐姐一邊哭一邊吃，細小的干草桿兒多扎嘴啊!我看姐姐好可憐，趁媽媽不注意把剩下的一把撥到地下，我還大聲的對媽媽說:“姐姐把草吃完嘍”。媽媽問：“吃完啦！”姐姐不敢出聲，我急忙說：“媽你看嘛，一點兒都沒有了！”媽媽說，吃完了她就長記性了，下次不會犯同樣的錯誤。</p><p class="ql-block"> 對媽媽這種武斷式的體罰，以及她的權(quán)威性讓我們姊妹7個人誰都不敢說一個“不”字，沒有一個人敢頂嘴。唯命是從，對父母的孝順和服從是傳承下來的。也是母親嚴格教育的結(jié)果。即使大哥結(jié)婚成家以后，做錯了事也會遭到媽媽棍棒“伺候。”但他常常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痛，錯誤常犯，挨打難免。他和姐挨打的最多。二哥、我和小妹妹媽媽打的很少，在我印象中媽媽從來沒有打過我。</p><p class="ql-block"> 媽媽常教育我們，做人一定要本分，不能騙人，更不能拿別人的東西，那怕是一根針線。要懂得感恩孝順。要像你爸爸一樣，做一名堂堂正正的人，做一名讓全村人都尊重的人！</p><p class="ql-block"> 冬季的夜晚很長，一家人圍在媽媽身邊常常聽她講故事，她對我們說的最多的是：“窮是暫時的，等你們都長大啦，社會就變了，你們都有本事啦！到時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肉多的吃不完；錢多的花不完；有大瓦房??；有大汽車坐。所以呀！現(xiàn)在你們要好好努力，等你們大了，你們都有家了，我就挨家的去享福嘍！”</p><p class="ql-block"> 我們都巴不得現(xiàn)在就長大成人，帶著媽媽和全家人都享福去......</p><p class="ql-block"> 我們都是在母親這樣諄諄教誨和帶著美好希望中成長起來的！</p> <p class="ql-block"> 苦難的日子持續(xù)到新疆當工人的堂叔到來后，才發(fā)生了根本性的改變。</p><p class="ql-block"> 1974年7月份， 堂叔從新疆回鄉(xiāng)省親，看到我家生活的如此苦難，決定帶媽媽去新疆，否則我們會被活活餓死的。</p><p class="ql-block"> 父親在世時對堂叔的幫助很大，他有今天與父親的幫助是分不開的。父親教他識字學(xué)文化，鼓勵他去參軍留在邊疆。堂叔也是一位懂得感恩的人。</p><p class="ql-block"> 堂叔把他的意思告訴母親后，母親做出了大膽的決定。走人！</p><p class="ql-block"> 人挪活，樹挪死。走出去也許會活出不一樣的天地來！</p><p class="ql-block"> 大字不識一個的她，外面的世界全然不知。她從來沒有出過遠門，而且是裹足的小腳女人，她痛下決心邁出窮山僻壤之地，需要多大的勇氣??！母親帶著我和妹妹來到新疆，堂叔托人給母親說媒，母親嫁人了。</p><p class="ql-block"> 母親嫁新疆伊寧縣農(nóng)大后，我們的生活大變樣了。享受天堂一樣的美好生活，時不時還有肉吃。</p><p class="ql-block"> 母親時常思念留在老家的哥哥和姐姐，總是想法設(shè)法給他們郵寄幾米布和十幾元錢。這些東西都是母親從嘴巴里面摳出來的。當時因為戶口所限，接他們來疆條件還不成熟。為了讓大哥他們不再挨餓受凍，母親想著法去省錢去掙錢。</p><p class="ql-block"> 母親在參加集體勞動的業(yè)余時間，乘著周日或者收工之余，母親沿著水渠兩邊，割了很多家畜食草，一捆一捆地背回來晾干垛起來，等到冬季附近農(nóng)牧民來變賣成錢。一個秋季可以割320捆草。這一堆草摞起來感覺好高、好高。一捆草才賣兩角錢，一共買64元，相當于一個工人一個多月的工資。母親一分都舍不得花，轉(zhuǎn)眼把這些錢寄給了老家的大哥。</p> <p class="ql-block"> 媽媽干起活來真是不要命的！她不知道休息。站著干累了蹲下來干，蹲下干累了跪下來干。與她干活的婦女沒有一位能超過母親……</p><p class="ql-block"> 冬季的伊寧縣寒風刺骨，對干農(nóng)活的莊稼人來說，冬季是積肥的最好時節(jié)。母親挪著小腳，爬上拖拉機冒著零下三十幾度極寒天氣與大伙一樣去縣城的廁所掏糞積肥。平時婦女一天是8工分，只有冬季積肥的兩個月時間，一天是10工分。秋天算帳時一個工約2..2---2..8元不等。一個滿月算下來有近百元的收入，等于老家一年的收入。這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了！所以母親拼命地干，沒日沒夜的干，她從來不知道休息。</p><p class="ql-block"> 隊長常說：這個女人干起活來真是不要命??！母親每年被評為勞動模范，受到隊里表彰。表彰的內(nèi)容是一張獎狀紙，一個搪瓷盆，兩條毛巾，或者一個被面床單。</p><p class="ql-block"> 母親對左右鄰居也非常友好，母親在這里依然發(fā)揮她心靈手巧的長處，為鄰居裁剪衣服褲子，母親不會踩縫紉機，都是鄰居們幫助她縫補，再不用點燈熬油一針一線的縫補了。</p><p class="ql-block"> 那時鄰里之間特別和諧。相互幫助、相互支持、相互鼓勵、攜手共進是大家的共同目標。人與人交往非常單純，沒有任何所求，階級友愛彌漫著整個社會的每個角落。讓人好懷念，好讓人向往……</p><p class="ql-block"> 母親病了！</p><p class="ql-block"> 由于長期超負荷的勞動，加上以前饑餓導(dǎo)致母親嚴重營養(yǎng)不良，身體狀況明顯不如以前了，她經(jīng)常說：自己心口痛！痛的厲害時就吃一粒止痛片來緩解。從來不知道去醫(yī)院看看病，天天帶病堅持按時出工勞動，活兒一天都沒落下。這是母親對自己做人做事的基本要求，也是她長期以來養(yǎng)成的良好習慣。</p> <p class="ql-block"> 1978年4月下旬的一天，媽媽徹底病倒了。她心口痛的直不起腰來，用手頂住右邊的肋部，頂?shù)膭盘貏e大，在家她會用搟面杖頂，在外面干活會用鐵鍬把頂。以前吃止痛片管用，現(xiàn)在吃一片只管個把小時，痛的時候她大汗淋漓，咬著牙倒吸著涼氣就是不喊出“痛”字來！</p><p class="ql-block"> 有一次正在鋤地，媽媽痛的跪在地上大汗淋漓，隊長趕緊安排人用手扶拖拉機送到縣醫(yī)院，縣醫(yī)院檢查后說，讓我們轉(zhuǎn)伊犁州反修醫(yī)院（今天的州友誼醫(yī)院），在州友誼醫(yī)院住院檢查治療了十幾天后，媽病情一點兒沒有好轉(zhuǎn)，反而加重了。有時媽媽迷迷糊糊地說著老家人和老家的事......</p><p class="ql-block"> 當她清醒時，我問：媽媽你想吃點什么？給您去買好嗎？她搖搖頭，什么也不吃，我打開別人帶來的水果罐頭，給她喂一點水喝，有時也吃一口里面的桃子或者罐頭里面的梨子。幾天了飯一口都沒有吃！</p><p class="ql-block"> 她問我：兒啊！我到底得的什么病，怎么不見好呢？她絕望的眼神告訴我，她似乎知道自己得了絕癥，可能沒救了！媽媽已經(jīng)虛弱的多一句話都不想說。只聽到她不停地“哎喲……哎喲……哎喲……”</p><p class="ql-block"> 醫(yī)生說：讓我們回去準備后事吧！人不行了！這真是晴天霹靂！讓我難以相信這是真的！一個多么能干愛我們的媽媽，怎么說不行就不行了呢？“撲通”一聲我跪在醫(yī)生面前懇求醫(yī)生無論如何要救救我媽媽。她以前受得苦太多了！來新疆沒有幾年，妹妹還小，才3歲多，以后我們怎么活啊！</p><p class="ql-block"> 醫(yī)生聽了遺憾地搖搖頭，擺擺手出門了。病房的人都為之動容，都為媽媽嘆惜！真是可憐的人??！老天真的太不公平了……</p><p class="ql-block"> 我趕緊跑到郵局，給大哥二哥他們發(fā)電報，把真實情況告訴了大哥和二哥。二哥在部隊，他來得很快，4天時間就趕過來了。當二哥他趕到時，我們把媽媽已經(jīng)被拉回家里了。</p><p class="ql-block"> 媽媽見二哥來了，精神似乎比前幾天好了很多，還與二哥聊聊天，問了這幾年二哥的情況，二哥都如實地給媽媽做了匯報，媽媽聽后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了一絲絲的微笑。我想，媽媽的病是否好了？真要感謝二哥，二哥來了，媽媽的精神要好，話也多起來了，還有笑容了！我們天天祈禱和盼望著媽媽的病奇跡般地好起來……</p><p class="ql-block"> 我們祈求上蒼保佑媽媽度過難關(guān)，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就在二哥到來的前一天，媽媽開始便血了。身體急劇消瘦到皮包骨頭了。媽媽一米六七的個頭，一個月不到的時間瘦的只有四十多公斤了?？吹綃寢屓绱送纯酂o助，我們?nèi)玑樤粯与y受！能讓媽媽減輕一點兒痛苦，讓我來承受這些痛吧！我們守在媽媽身邊一刻也不離開。</p><p class="ql-block"> 二哥堅決要求把媽媽送到伊犁軍區(qū)醫(yī)院去治療，再試試吧！我們再次用手扶拖拉機把媽媽從伊寧縣農(nóng)大送到伊犁軍區(qū)醫(yī)院。媽媽已經(jīng)感覺到力不從心，身體極度虛弱了。在軍區(qū)醫(yī)院接受檢查時都是二哥抱著媽媽，我扶著媽媽，按照醫(yī)生的要求跑前跑后一遍又一遍地接受檢查。</p><p class="ql-block"> 媽媽感覺自己不行了，她對我和二哥說：我不想在醫(yī)院待了，我想回家去，我想看看你妹她們，我也想你大哥了，不知道他們什么時候能到？大哥第二天就來到了，他帶著老婆孩子一家三口人來了，媽媽見了大哥他們一家三口最后一面，第三天就離開了這個無情無義的悲涼世界，她帶著無限的留戀和多么的不舍，悲愴地離開了我們兄弟姊妹，離開了剛剛開始的幸福生活——</p><p class="ql-block"> 媽媽這一輩子太苦了，她忍受了人世間無法忍受的饑餓；嘗盡了人世間無法忍受的痛苦；飽受舊社會裹腳纏足的痛苦，經(jīng)歷了從西吉到新疆一路顛沛流離的苦難歷程。她克服常人都難以忍受超強度勞動，她是一位“三寸金蓮”的小腳女人啊！</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1978年5月18日凌晨，來伊犁軍區(qū)醫(yī)院僅僅三天，媽媽被可惡的肝癌奪取了年輕的生命。媽媽撒手人寰與世長辭了！那年媽媽只有41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我們喊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我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媽媽的鼻孔被醫(yī)生塞進了兩坨棉花，蓋上白色床單要推進太平間去，我和哥哥緊緊抓住車子兩邊，不讓他們推走。懇求醫(yī)生再救救可憐的媽媽，她這一輩子沒有享過一天的福；沒有穿過一件好衣服；還沒有享到我們做兒女的一點福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媽媽:你不是常對我們說，等我們都長大了，要享我們的福嗎？你怎么不等就走了呢？難道你說話不算數(shù)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無論我們怎樣聲嘶力竭地呼喊，媽媽再也聽不到啦！她安詳?shù)厮?，她累了，是的她累了！她要歇歇了…?lt;/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這一輩子她豁出命為我們操勞，沒有睡過一個好覺；她把一口吃的都留給了我們，自己忍受著饑餓干著超強的體力活；她把滿滿愛無私地奉獻給了我們每一個人；挨餓受凍，受苦受累都是她一個人扛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媽媽扛不住了，真的扛不住了！她轟然倒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 天塌下來了！我們悲痛欲絕……</span></p><p class="ql-block"> 那年我14歲，大妹妹11歲，小妹妹只有三歲半。沒有媽媽，我們以后怎么過呢？ </p><p class="ql-block"> 媽媽去世后，有二哥在家，我們沒有明顯感覺到那么難受和寂寞，等二哥給媽媽燒完頭期紙趕回部隊后，我們才發(fā)現(xiàn)日子是這么難過。好想媽媽啊！</p><p class="ql-block"> 特別是晚上小妹妹不停地哭著嚷著要去外面找媽媽，無論你怎么哄她就是不睡覺。我把她抱到外面讓她看看一片漆黑的夜色告訴她：媽媽上班去了，趕快回家睡覺，等天亮了媽媽就回來了。小妹妹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會問：哥哥天亮了！媽媽怎么還不回來呀？整整哭鬧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漸漸地淡忘了。每當小妹妹哭著要媽媽時，我們都無法忍受想念媽媽心情，眼淚止不住嘩嘩地流出來，一邊哄著妹妹，一邊安慰著自己。</p><p class="ql-block"> 媽媽不在了，做飯洗衣服的事就落在我的肩上了。每天放學(xué)回來我都會把第二天的飯準備好，就是蒸上一鍋饃饃，冬天就著烤火取暖的爐子烙幾個大餅子。中午她們可以吃饃饃喝水或者繼父喜歡喝玉米糊糊，燒一鍋玉米糊糊將就著吃一頓，等晚上我回來給他們再做飯吃。</p><p class="ql-block"> 后來大妹妹學(xué)會做飯洗衣服了，我的勞動強度減輕了不少。</p><p class="ql-block"> 媽媽潛移默化的言傳身教讓我們從小學(xué)會了如何在逆境中生活，在困難中成長。學(xué)會了象媽媽那樣吃苦、誠實、勤勞、本分地做人做事。</p><p class="ql-block"> 最遺憾的是:母親簡短的一生沒有留下一寸照片。每當想念她時只能從記憶中的點滴中去努力追憶著……</p> <p class="ql-block"> 我常常在想：如果不是母親當年義無反顧的決定，就不會有我們今天幸福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想起她那清瘦精干忙碌的身影；想起她任勞任怨、無怨無悔的付出；想起她起早貪黑揮汗如雨的情景；想起她對我們幾個姊妹的諄諄教誨和近乎苛刻的要求……</p><p class="ql-block"> 我拜托明月，照亮夢境，讓她看一看兒女懷念她的眼睛。母親，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也請您保佑在世的子子孫孫幸福和安康！</p><p class="ql-block"> 倘若您在天有靈！請您再給我一次孝敬您的機會；請您再給我一次向您哭笑，向你傾訴心懷的機會！</p><p class="ql-block"> 請您再對我們叮嚀和嚴格要求一次；用您溫柔的雙手擦去我腮邊的淚滴；請您再次輕輕的笑，緩緩的安慰；請您再親口對我說，兒子，來世我們還做母子！</p><p class="ql-block"> 2021年3月28日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