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筐燒餅》舒文 <p class="ql-block">一九四三年，開封城里駐扎著一支抗日的隊伍，部隊的頭領是一位將軍。</p><p class="ql-block">一天中午，一名軍官帶著兩個士兵，把一家燒餅鋪里的一筐燒餅拿走了，賣燒餅的年輕人不依——要錢。軍官興起、訓他：“我們在前方打小日本兒，命都不要了！你難道連一筐燒餅都舍不得嗎？！我們今天先欠著,日后關了餉啊，加倍還你。”賣燒餅的年輕人犯了嘀咕：將軍的隊伍是仁義之師，治軍嚴明有口皆碑，何不去求他討回本錢？將軍果然把隊伍集合起來了，他對年輕人說：你找出拿燒餅的人，我給你大洋！”年輕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在隊伍前搜尋，一張張面孔、一身身行頭,似乎都是一個模樣。他猶豫了，他對將軍說：“長官，這筐……這筐燒餅的錢哪，俺不要了?！睂④娧劾飮娭鹁嫠骸澳阏页瞿脽灥娜?，我萬事不提?？赡阋歉彝业年犖轭^上扣屎盆子,我……！”將軍的手在空中劈了一下，嚇得年輕人的腿肚子直哆嗦。</p><p class="ql-block">“別認了，是我。”隨著一個聲音,從隊列中跨出一名軍官，瀟灑英俊正氣凜然，年輕人驚呆了,士兵們驚呆了，將軍也驚呆了。</p><p class="ql-block">“是你嗎？”</p><p class="ql-block">“是我。”</p><p class="ql-block">“軍中無戲言！”</p><p class="ql-block">“好漢做事好漢當！”</p><p class="ql-block">“是他嗎？”年輕人從腰里解下臟兮兮的毛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揉了揉驚恐的眼睛，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陣子，怯怯地點了點頭。</p><p class="ql-block">“拉出去,斃了！”將軍一聲令下，驚得山搖地動，士兵們一個個低下了頭。</p><p class="ql-block">“長官，不能殺這人哪，這這，那燒餅值不了幾個錢兒。唉，都怪俺！”</p><p class="ql-block">“將軍,求求你,饒了連長吧！”將軍面前的一列士兵突然“撲通撲通”地跪在地上，像倒了一堵墻。</p><p class="ql-block">“將軍，我們三天沒吃飯了，那燒餅，那燒餅是連長弄來救命的。我們吃了還要去殺小日本兒哪！”將軍沉默了，隊伍已經(jīng)三個月沒關餉了，可即便如此，也絕不能騷擾百姓。他有令在先：違者——殺。</p><p class="ql-block">將軍喝住了行刑的士兵：“站住！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p><p class="ql-block">“卑職死而無憾，只是有一事相求，不要把死訊告訴家母。”</p><p class="ql-block">將軍上前拍了拍軍官的肩膀：“你放心走吧，有我在，我會替你行孝的?！?lt;/p><p class="ql-block">軍官昂首闊步走上刑場，一聲槍響，驚飛了白楊林中的烏鴉，它們在天空飛旋，久久不肯離去。</p><p class="ql-block">晚上，將軍來到白楊林，讓勤務兵把四碟小菜放在樹下，斟上酒，點上香燭，燒完黃表紙,他說：“孩兒啊，為父給你壯行來了，有道是：虎毒不食子。無奈大敵當前,軍法無情。不然何以令行禁止，拯救我中華民族于水深火熱之中?！睂④娂赖焱戤?，俯首默哀，儼然一尊雕像。第二天，賣燒餅的年輕人來了，抬著一筐燒餅，領著一群后生，他們要加入將軍的隊伍。</p><p class="ql-block">抗戰(zhàn)勝利后，將軍回家探親，一進門見兒子正在院中劈柴，不禁愕然,驚奇地問：“你，你怎么還活著？”兒子撲向將軍,哽咽著說：“爹，那日行刑的兄弟們不忍，放了一聲空槍，埋了一座假墳，放走了孩兒?！睂④娐犕赇粶I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