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2020年農歷九月十九，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只是父親一個普通的生日。</p><p class="ql-block"> 一直以來總想寫點關于父親的東西，但每次只能開頭卻結不了尾，到最后都不了了之。</p><p class="ql-block"> 父親53年人，上過3年小學，70年參加工作，97年病退回家，履歷簡單到湊不夠幾句完整的話，如果非要湊上幾句應景，那就只能說的客觀公正點，出生在一個錯誤的時間和一個錯誤的地方，少年時在山里放羊、看林場，青年時到窯街挖煤、在井下，所從事的似乎都是要命的事，只是命大或者命硬才勉強活了下來，前半輩子都在苦水中熬著，現(xiàn)在日子稍微能好點，但青少年時代身體欠的帳都需要兌現(xiàn)，所以日子好了與不好沒有兩樣。</p><p class="ql-block"> 坦白的說，我不喜歡父親，沒有什么上綱上線的原因，只因為相處的時間太少，沒有多少感情。父親是個工人，單身在外幾十年，不論遇到什么事情習慣性地先考慮自己，親情淡，愛心少，有記憶的四十年，好像跟父親在一起的日子少到用指頭都能數(shù)過來。在我的記憶里，見父親最多的是每年的夏收，回來住個把月，莊稼還沒收拾完假就滿了，有些年如果夏收礦上回去的人多請不到假，那么可能過年就會回來探親個把月，十八年除去上小學上中學見不到面，和父親在一起相處的日子絕對超不過一年，所以對父親的印象是模糊的，即是有些成見，也記不清那跟那。</p><p class="ql-block"> 小時候家里缺勞力，人家孩子都在村子里瘋玩，我得跟著別人在山里放羊，人家的孩子上學時有人接送，周三有人送饃，我的背一周的饃步行幾十里到學校。母親一個人既要干農活又要奉老的照顧小的，基本顧不過來管我?？蓜e人看不到這些，投來的都是羨慕嫉妒恨的目光，因為父親在外干事是工人。</p><p class="ql-block"> 有一年煤炭部給工人家屬解決戶口，父親一起的好多同事都轉了，我夢想著吃公家糧進城念書，可父親著磨了好久以家里負擔重離不開母親，一封輕描淡寫的信就把我的夢想給撲滅了，這事讓我久久不能釋懷，也讓我徹底放棄了念書的想法，當然，書沒念好思想拋錨是一個方面，另一個方面是衣可湊合，行可克服，吃住太差了，用帆布提包背的饃周一饃皮打卷卷，周二出來白點點，周三白點變綠點，周四綠點連成片，周五綠片成黑片，周六黑灰吹滿臉，饃掰開能拔絲尺余不斷，在半缸子六七十度的泥湯水里淘幾遍才可勉強咽下去。住在教室后面還行，如果搶不上鋪位住到宿舍里，無人管理臭臟合體，八面漏風冬冷夏熱。那年中考剛好父親回家夏收，數(shù)學考了5分，父親知道后不問原因不了解情況，而是雷霆大怒要動用家法，為此我?guī)滋鞗]敢回家，東躲西藏如喪家之犬，為此我記恨了父親好一陣。</p><p class="ql-block"> 高中時書念的還是不好，去信給父親他的回復是不行就回家種地，反正到礦上接班想都別想。一氣之下又給叔叔寫信想當兵，叔叔收信后專門從部隊趕回老家，協(xié)調和動用一切關系讓我這個爛娃當兵吃糧，可就在當兵要走時父親也沒有回來送我一程，直到我兩年后回家探親才見面。</p><p class="ql-block"> 出來后以忙為借口回家很少，回去也是行程匆匆，多則三五天少則一兩天，很少坐下來跟父親談心聊天，父親也很少到西安來，先是借口我爺沒人照顧，后來爺爺去世借口沒了又說這說那，家里離不開人，走了地就荒了，家里糧食放壞了，房不住就漏水了，貓沒人喂跑了老鼠就成災了，有時說急了我會頂上兩句，你幾十年不在家也沒見的家里這不行了那不行了，親兒子你都沒上過心現(xiàn)在一個貓就讓你心心念念，這分明就是不愿意跟我們在一起，算了以后我也再不說了。</p><p class="ql-block"> 四年前春節(jié)回家，閑聊起國家放開二胎政策，父親忽然眼睛發(fā)亮，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插過話來，探試性地問媳婦要不要生個二胎，媳婦隨口回了句生了沒人看，父親馬上回應，我和你媽看，媳婦說娃放農村帶不好，父回應我和你媽到城里帶，一圈下來把媳婦給套住了，媳婦開玩笑說你們看我們就生，這事就過去了。</p><p class="ql-block"> 可父親把這事當真了，一打電話就問，連哄帶摧，軟磨硬泡，愣是完成了抱孫子的愿望。老二還沒生下來父親就盤算著處理家里的糧，維護家里的房，這一來住了三年多，期間回去了兩次也都是來去匆匆，成天讓孫子欺負的灰頭土臉，偶爾會提念老家但都是一帶而過，有時一個人坐在涼臺上抽煙，眼睛直直地望著樓下的街道，心里想著什么不得而知。</p><p class="ql-block"> 在一起住的久了，試著打開父親的話匣子，走進父親的世界，了解父親的想法，以還原我不太理解的過去，從父親循環(huán)往復的話里，我聽懂了一個出身不好，家庭不好，工作不好，經濟狀況不好父親的艱難和孤獨。</p><p class="ql-block"> 改朝換代后家庭帶給身心的沖擊，幼年喪母寄人籬下的苦難經歷，家庭困難時期做為人子人父的不堪重負，幾十年形孤影單的煤礦生活，多了些堅忍和擔當，少了些親情和世故，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活著！</p><p class="ql-block"> 生活，就是活著，為了活著，就得過各式各樣的生活。父親所經歷過的這些都是我沒經歷過的，生活讓我深深地理解了－－－天下每一個父親的不易。</p><p class="ql-block"> 抱著鬧騰了一天的孩子，小家伙在懷里酣暢淋漓的睡去，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窗外，萬家燈火闌珊如天上的點點星光，大地在黑夜里又變的空曠而遼闊，夜吞噬了一切，也包容了一切。</p><p class="ql-block"> 此刻，看著抱在懷里熟睡的兒子，才能想起當年父親抱在懷里的自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