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作者:高樹森</p> <p> 命運多舛的南大河,從遠古千回百轉(zhuǎn)的淌來,在二十世紀九十年代,終于走到了生命的盡頭。是自然法則的無情,還是人類愚昧的索取, 她為為之養(yǎng)育的這片土地獻出了最后的一滴乳汁,渾身裸露著僵臥在人們荒蕪的心里,無人惋惜,無人眷戀,更無人為這條河哭泣。我心里忘不了這條河,這條河有我們兒時太多的記憶,更有多年來為兩岸人們生產(chǎn)生活無私奉獻的難以磨蝕的記憶。我常到干涸后的河邊徘徊,我讀懂了她裸露身軀的無聲譴責(zé),我也常常夢到南大河,夢中的我聽到了嘩嘩流水的期待,她靜靜地敘說著充滿活力的過去,也有板有眼的評判著人們麻木的心智,深情的暢想著泱泱大河的華章。</p> <p>百年前,這里是一片人跡罕至,草荗林豐的游牧地域</p> <p> 南大河的水系主要發(fā)源于克旗北大山山脈里的眼眼清泉。泉水一路唱著跳著,匯聚著南麓沿途的淙淙細流,在山腳下同興鄉(xiāng)形成了木石匣子河。林區(qū)特有的溪流即深又窄,礅礅茂盛的紅柳遮掩著清澈見底的彎彎流水,不撥開柳枝,很難看到湍急跳躍的水花,在空曠的山野里,那水聲鳥鳴,那碧草柳陰,那青山白云融成了一幅雋永的水墨長卷,處處誘人駐足,時時撩人遐想。這條圣潔頑皮的溪水,得心地攜裹著沿途百花的脂粉,合鳴著天地精靈的歌聲,一路南下,經(jīng)過蜿蜒的山澗和平緩的草甸,在宇宙地與貢嘎草原奔來的支流交匯,并毫不猶豫地以九十度的直角直奔林西這片熱土。</p> <p> 活著的南大河是一條四季河,河水終年不倦的流淌,她橫穿林西境內(nèi)四十多公里后不舍的融入了洶涌的查干沐淪河一路向東流去。在小鎮(zhèn)城南的近一公里處,河段水面寬處達一百多米,窄處也有三十多米,平均水深六十多公分,由于洪水的作用,留下了多處滾動的河身,南北通行最多要趟過寬窄不一的四道河汊。她充沛的水量沿途澆灌著十幾萬畝良田,沿岸的農(nóng)民祖祖輩輩用河水春灌秋匯,獨有的二陰地更是種糧的好田,在林西干旱少雨的氣候里為當?shù)剞r(nóng)民的保命糧提供了保證。河水還發(fā)育了兩岸二里多寬的灘涂,上面長滿了絨絨的,密密的,齊齊的針狀綠草,草間遍開著黃色的,藍色的,紫色的不知名的小花,更多的是一簇簇一簇簇樸實無華的馬蘭花,置身其上,向踩在徇麗地五彩地毯上,感覺是那樣的柔,那樣的韌,任憑車碾人踏,總是翠綠欲滴,生機昂然,了無傷痕。河南邊的灘涂還孕育了一條小溪——羊腸河。</p> <p> 故名思意,她只有幾米寬,幾寸深,彎彎曲曲,潺潺流動,小溪里的泥鰍多的讓人咋舌,數(shù)不清的蝌蚪排著長隊尋找著媽媽,那里是童心的樂園,時時有三倆小孩兒玩沙戲耍,每每也有壯漢在斷水捉魚。風(fēng)兒從寬窄不一的河面吹來,泛起的河水散出了淡淡的魚腥味,撈魚鸛一只,兩只,五只六只象翱翔在藍天的戰(zhàn)鷹,時而低空盤旋,時而迎風(fēng)懸停,又或箭一般的沖向水面,少有失誤的銜起了一條條小魚,水中漂來的草蟲,相互間吵著搶著在飛行中便飽了口福,熟視無睹的涓涓河水對此毫不介意,她仍安然的嘩嘩的流淌,生生不息的物阜供給。 </p> <p> 讓人不能忘懷的是;開河的時侯農(nóng)民要給土地春灌,上凍前也要上凍水,一是保墑,二是殺蟲,也叫春秋匯地。澆地時好多農(nóng)家房檐下的墻上都掛滿了一串串晾曬的小魚,白的是穿丁和白票魚,黑褐色的是泥鰍和長蟲魚,多少年來這都是人們忙里偷閑順手撈來的牙祭美味,農(nóng)民不是漁夫,這些小魚竟是從澆地的水渠和壟溝里用笊籬撈上來的, 你看,那時的魚兒有多多,你想,那時的田園生活多么豐稔,這是上帝的恩賜,是人們崇尚自然的愜意回饋!而今……美麗的南大河不但在物質(zhì)上給人們以無私的奉獻,她還是民族風(fēng)俗文化的載體。每年的五月節(jié),在太陽出來之前,大人和孩子們一撥一撥的來到河邊采艾蒿,尋薄荷,更主要的是遵循著古老的習(xí)俗到河邊用水避邪驅(qū)毒,人們用涼涼的清清的河水洗去臉上手上的污漬,以求一年的健康與幸福,這是一種寄托,是在水邊才能實現(xiàn)的美好愿望,現(xiàn)在河水沒有了,再用什么來安撫慰藉我們固守的心靈,心怡的習(xí)俗還能代代延續(xù)嗎。</p> <p> 老人們常說:隔山不算遠,隔河不算近。樂之君子的南大河,冬天用潔白無瑕的身軀供人們穿行和玩耍,溜冰滑冰那時是大人孩子學(xué)生市民共同的執(zhí)著愛好,每當天氣晴好的星期假日,被延冰水漫過后,粘著冰絨花的軟硬適度平整光潔的冰面,總有很多坐在歪斜打轉(zhuǎn)的冰車上一驚一乍的小童,爭先恐后急速滑過的年輕倩影,到了夏天,河水有時又向醉漢一樣間或興風(fēng),偶爾暴怒,在兩岸勞作和趕集辦事的人們,常常望著漲起的河水惆悵興嘆,但總有敢于沖河的年青人,被河水沖倒了爬起來,再沖倒再爬起來,他們憑著自信和毅力連滾帶爬的戰(zhàn)勝了不羈的河水,一時嚇得兩岸駐足的人們大聲驚呼,忽而有驚無險的窘態(tài)又惹得人們笑聲成串,只有老牛拉著的木輪車一步吱嘎嘎,兩步嘎嘎吱,緩緩的穩(wěn)穩(wěn)的在挪向?qū)Π丁?lt;/p> <p> 文革后期破天荒的在河中栽了一溜木樁橋,之后又有單位贊助修了條一步三晃的木板橋,因此橋太過原始,在隔年的五月節(jié),很多人一早在橋上嬉戲 ,橋因一面吃重瞬間就變成了大柵欄,幾十個人以各種滑稽的姿勢向下餃子一樣掉到了河里,所幸水淺橋低無有傷亡。驚愕的落水人群爬起后對視著彼此的狼狽相,狂喊著,戲謔著,人人向回到了無忌的童年樂得一身濕透,濕透帶來了久違的情感的釋放,相互你拉我扯久久不愿上岸,這看似遠離工業(yè)文明的不便,實則是農(nóng)耕文明樸實無華隨遇而安的皈依,是天,地,人三才的杰作,現(xiàn)在想起來只有羨慕,沒有遺憾。九十年代縣里終于建了一座水泥大橋,極大的方便了人們生產(chǎn)生活的需要,誰不為之高興,但通車時河水已經(jīng)干涸,四季河無情的變成了一條靜靜僵臥的蜿蜒沙龍……何時再能春灌秋匯,何時再享灘涂的綠茵,還有那空中水里的精靈兒和生生不舍的童心,盼你回來——南大河。</p> <p>圖片提供:李穩(wěn)學(xué) 梁守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