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惠子》

Hunter

《惠子》創(chuàng)作：Hunter書畫：Hunter圖片：來自網(wǎng)絡 　　 東南亞都跑遍了，有些地方去了好多次。唯獨日本一直沒去過，心里總有一種去那里的渴望......。   二個月前，我隨旅行社組的團去日本旅游。導游從機場接我們回酒店的路上介紹說：“日本有三少；警察少（治安好），垃圾箱少（都會自覺的把垃圾帶回去處理），兒童衣服穿得少（強健體魄）......。三多；地震多，火山多，臺風多。日本的貧富差距不大……。安培的孫子上幼兒園也是要排隊的......。日本是把最好的東西給本國國民用的......。日本人的平均壽命八十九歲......?！?lt;/p> 她講得蠻好的，我也很有感觸；我們是把最好的產(chǎn)品出口到了國外，在外面買得中國產(chǎn)的東西又便宜又好。當然了，人家進口的產(chǎn)品肯定都是最好的。不可能像我們一樣；垃圾都能弄回來......！ 導游講著講著突然沖著坐在后面的我喊了一嗓子：“大哥，請你不要把手機對著我好嗎？你這樣我會緊張的！” 我怏怏地把手機放了下來。其實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錄個視頻拿回去“燒包”的。我知道；她是怕我出她“蹩腳”。唉，誰會干那種事呢？也許，她覺得我們是不值得信任的......！ 在東京有一天自由活動。導游說過的；銀座的地價是全日本最貴的，卻云集著很多的百年老店......。難得來的，總要去看看吧。 那天，我坐地鐵獨自去了銀座。車廂里人不算多，也許沒到上下班高峰的時候。坐在兩旁長椅上的人主動挪出一個空位來，友善的請我坐下。我也笑著回應著；謝謝！站著就好，我不想坐......。 在銀座逛累了便坐在廣場的長凳上。我仰望著湛藍而又清澈深遠的天空......。再把目光投向建筑物的外立面和商場的“門頭”；沒有任何寫上“價值觀”和“語錄”的紅布。有的只是商家設計獨特、個性十足的“店標”！ 墻角以及馬路上，所到之處顯得非常的清潔。路上沒人丟垃圾，走了幾天路的鞋子也是干干凈凈的......。 看不到“禁止吸煙”的標語，也看不到附近有人抽煙。問路人；哪里可以吸煙？他們都說不知道。這種環(huán)境真的不好意思“點火”，否則太“現(xiàn)眼”了。我只能打消抽煙的念頭。 我從背包中拿出保溫杯，把茶水倒在瓶蓋里，送進嘴里；苦苦的，倒也提神。閑著閑著曾經(jīng)的職業(yè)病便犯了；開始打量起過往的行人來。 辨別人群中的中國人和日本人；單從著裝上看是很難分清的！但從面部表情、神態(tài)舉止、整體風格、氣質(zhì)表現(xiàn)上總能讓我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逛街結束以后，我是要坐地鐵回酒店的。轉(zhuǎn)車的時候；走在了一個長長的、干凈的、待裝修的地下通道，后面?zhèn)鱽怼皣N…嘚...嘚”有節(jié)奏的、女人的腳步聲。我下意識的放慢了腳步......。 那腳步聲帶著清脆、帶著樂感、帶著輕盈回蕩在整個長廊并離我越來越近。我停了下來，側過身胡亂翻弄雙肩包里的東西。當她從我面前走過的時候我偷偷地看了她一眼；四十多歲樣子，柔和的臉上透著自信和溫柔，露出淡雅的美......。 她注意到了我，嘴角向上微微翹著，似乎禮貌地朝我點了點頭……。 我慌亂的眼神和她對視的時候，她那有點笑意的眼光好像在我的臉上短暫的停滯了一會兒。她扭頭繼續(xù)朝前走的時候面部又似乎有一種思索的表情。 過道里的新風系統(tǒng)散出的柔柔的清風，伴著她身上那股特別的香味曼妙地縈繞著我......。她那樣子讓我有種說不出的親切，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奇怪！那一時刻，過道里幾乎看不到其他來往的人。我不自覺的拿出手機隨著她的腳步聲、跟在她的后面悄悄地錄起像來......。   她穿著玫瑰紅短袖襯衫、下擺掖在白色的印著淺灰色碎花長裙里。左手挽著乳白色小包，手臂上掛著一把黑色長傘。右手時不時的捋著飄逸的披肩黑發(fā)。腳上的那雙黑色半高的皮鞋一前一后、一前一后勻速的“運動”著，優(yōu)雅地支撐著她勻稱又略顯豐滿的身體，在悠長的地道里發(fā)出悅耳的聲音......。 原先感嘆這地下通道太長，這會兒卻莫名地盼著走不到盡頭......。 突然！腳步聲戛然而止，她回過頭來看著我。我有些驚慌的收起手機，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xù)走著。 她注視著我，一臉認真地用日語問道：“すみません!中國人ですか?（對不起！請問您是中國人嗎？）” “はい、そうです（是的，我是中國人?。蔽乙幌掠X得自己的行為很荒唐，但還是聽懂了她的問話慌忙答道。我以為接下來她會痛斥我的“猥瑣”，尷尬地站立著......。 “どの町にいらっしゃいますか？（您在哪個城市？）”她仔細的看著我。 感覺她沒發(fā)現(xiàn)我的偷拍，我舒緩了一下情緒。雖然在異域他鄉(xiāng)有這樣女人搭訕心里有種莫名的得意，但我的心情還是“七上八下”的。我疑惑的答道：“南京！” 她瞪大了眼睛盯著我，過了好一會兒她好像下定了決心又問：“あなたは劉雲(yún)飛さんですか?（您是劉云飛先生嗎？）” 我張大的嘴半天才合上，吃驚且結巴地問：“どうして私の名前を知ったのです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她興奮的說了一大串話，臉上露出祈盼笑容。 我沒聽懂她說的什么！趕忙拿出手機，打開“有道詞典”的語音翻譯；想讓她對著手機重新說一遍。她有些激動地用中文說道： “也許您忘了！您不記得我了？我是惠子?。∪昵拔胰ミ^南京，那些天的旅游都是用了您的車......！” 我仔細地端詳著她；她卻用期待的眼神盯著我......。 “??？你是惠子......？?。。　?lt;/p>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1989年十月中旬的一天.......。 “處”里讓我到外事旅游汽車公司做指定車輛的清潔、保養(yǎng)工作。下午去接一位從上海來的日本“客人”。 我們那個“處”是做“外勤”的，就是跟蹤監(jiān)視、化妝偵察的那種......。說白了；我是一個國家安全方面的秘密警察......。 “客人”是通過旅行社租的車，她是怎么成為“目標”的，我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 下午，我穿上外事車隊的工作服，把車開到了火車站軟席出口前的小廣場上......。 17:15分，廣場上響起了播音員的聲音：“接親友的同志請注意了；由上海開來南京的游1次列車已經(jīng)進站......?！?lt;/p> 我從“皇冠”轎車上下來，整了下領帶，拿上“接站牌”，晃晃悠悠的朝出口處走去......。 十分鐘以后，一位背著雙肩包、右手拖著行李箱的年輕女孩眼睛盯著我舉著的、上面用中文寫著：“接日本惠子小姐”的A4紙上，笑著揮動著左手臂向我一路小跑過來......。 她鞠著躬，滿大的雙肩包壓在她的背上，嘴里一通：“こんにちは!恵子です。はじめまして、よろしくお願いします。（你好！我是惠子。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我接過她的行李箱，用英語示意她向停車的地方走去......。 她面容姣好，胸部豐滿，身高約一米六六，重五十公斤左右，身材苗條。她那掖在褲腰里白色的長袖襯衫前襟的扣子兩邊同色的蕾絲邊顯得很洋氣......。一條寬腿的牛仔褲，淺棕色銅頭皮帶扎在腰間。腳上穿了雙深藍色軟牛皮平底鞋，散發(fā)著青春的活力......。 我?guī)退研U重的行李箱搬上車，和她用英語交流了一下；確定了去丁山賓館......。 等她在主樓服務臺辦完入住手續(xù)，把她的行李送到“澳資”樓的房間，約好第二天出發(fā)的時間正要離開，“一起吃晚飯好嗎？”她笑著、羞澀地看著我說。 我沉吟了片刻答應了她。 在主樓餐廳我?guī)退c了；金陵鹽水鴨、朝鮮泡菜、丁香排骨、炒時蔬和西湖莼菜湯。她給我要了瓶啤酒。 她笑起來很好看。和我說話的時候會臉紅，一副靦腆的模樣......。 她說她二十三歲，東京大學建筑系剛畢業(yè)。她想在工作之前到中國自己喜歡的地方看看......。杭州、蘇州、上海去過了，下面要去桂林、西安、敦煌、北京......。 “你在杭州、上海也請司機吃飯嗎？”我好奇的問。 “沒有??！說好的一路上都不用我管的?！彼荒槆烂C地答道。 “那為什么要請我吃飯呢？” “你像川島！”她回過神來，笑著、低下頭說道。 “川島是誰？” “我們?nèi)毡倦娪啊兑炼沟奈枧返哪兄魅斯业呐枷?！”她的眼睛亮著，有些害羞、有些得意?lt;/p> “哦，我沒看過?！?lt;/p> “等我回日本給你寄錄像帶來。” “不！不！不！會很麻煩的！”我認真起來。 “不麻煩的！”她嬉笑著。 “真的不用！”我也嚴肅地對她說道。她不會知道；境外寄個影像制品，在我們這里會很“麻煩”的......。 “好吃嗎？”我忙打著岔。 “おいしいですね。（很好吃）”她的臉部表情有些夸張......。 我的英文不“溜”，她說的英語聽起來也是怪怪的，她脫口而出的多半是日語。有時她會在紙上“筆劃”著英文和中文......。 我的第一句日語是跟惠子學的。當我聽懂了她說的很長的一句英語時，我會略低著頭：“はい、分かりました!（明白了?。?lt;/p> “すごいですね。（真厲害?。。彼倳赀晷χ膭钗?。 那頓飯花了四十多塊錢，我當時的工資只有一百多。要是在我們單位食堂；二、三毛錢可以吃得飽飽的。 “安いですね。（真便宜啊?。彼尤桓袊@著。 那天晚上，我們倆直到服務員要下班了才離開餐廳......。 　　第二天早上八點半之前我把車停在了賓館的四號樓門口。她是準時出來的。我看她換了衣服；穿了件粉色T恤衫，一條白色的休閑庫，腳上穿了雙白色的低幫運動鞋。淺紅色薄薄的防雨布的外套搭在手臂上。背著尼康的“攝影包”，一只手拎了個酒店的塑料袋，里面好像放了些雜物。頭發(fā)后面被一塊花絹布扎在一起，一副清純的樣子......。 看見我依舊是鞠著躬，嘴里還是一通“嘰嘰呱呱”的。我微笑著拉開后排車門請她上車......。確實！她說的日語聽起來是滿好聽的......。 去中山陵的路上，她有些興奮；在后面“左挪右移”的、拿著相機對著窗外“咔噠”著。進入景區(qū)大道；兩旁的參天大樹遮天蔽日，猶如綠色隧道......。她嘴里更是不停傳出“驚驚咋咋”的聲音......。 我把車停在了太陽廣場。等她背好攝影包，領著她來到“天下為公”牌坊前廣場的馬路上。正指點她往“臺階”上走的時候，背后一輛供游人兜風的馬車突然狂奔過來。聽到路人的尖叫聲我扭頭一看；吃了一驚！我用力向右邊拉開惠子......。隨著我左臂一陣揪心的麻痛被馬車右邊的把子重重的撞倒在地。沒等回過神來，左腳又是一陣劇痛；被右邊的輪子碾壓了過去……。馬車撞上了花壇才停下。 我被路人攙扶著坐在路牙上。惠子站在一旁；面色有些白，被嚇的不輕！臉上露出擔心的樣子……。 剛才因為用力過猛，惠子好像被我拽了個“跟頭”。她那白色的休閑褲右腿的膝蓋部位有一大塊擦痕。我問：“你還好吧？” 她嘴里說著日語，同時打著“OK”的手勢。 我扯下領帶，看上去快五十歲的車主大叔安頓好馬車幫我脫掉長袖襯衫，左臂上露出一大塊“青腫”。左腳背也腫了起來，左邊的褲腿也磨破了。手；撐在地上的時候本能的用了力，紅紅的、有些疼......。 金秋，陽光依然燦爛著，加上劇烈的疼痛感，在沒有樹蔭的路邊，我濃密的頭發(fā)像被雨淋了一樣；濕漉漉的，汗水一個勁地順著結實的胸脯和腹部一塊塊凸起的肌肉往下滑著；圈著皮帶的褲腰被“染”成了深色......。 “你上去吧，我沒事的！”我看著惠子。 “不！不！”惠子一個勁的搖著頭。 我把左邊那只皮鞋的鞋帶解了下來、站起來忍痛走了幾步，并揮動著手臂。表現(xiàn)出無所謂的樣子。我告訴她；放心！附近有家部隊醫(yī)院，我去看一下。我堅持讓她上中山陵......。 她兩步一回頭的，還是放心不下的樣子……。 “記得回來的路??！”我囑咐著。 她點著頭......。 馬車主陪我去醫(yī)院拍了片子；骨頭都沒問題，是軟組織嚴重挫傷。開了些傷濕止痛膏......。 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我開著皇冠車回到太陽廣場，發(fā)現(xiàn)惠子已早早的等在那兒了。她吃驚；我還能開車。我呵呵的笑著說；這是你們?nèi)毡井a(chǎn)的、五級變速的。不用踩“離合器”，有一只手、有只右腳就行了……。 惠子發(fā)現(xiàn)我是忍著疼痛的樣子，想讓我回去休息。她說；下午去的地方可以坐出租車。她哪里知道；我們上“任務”的時候，白天是不能隨便離開“客人”的。我堅持著：“我可以，不用擔心！” 我看了手表；十一點多鐘，吃午飯嫌早。我建議惠子去明孝陵......。 正要走的時候；馬車車主買了一大袋香蕉和蘋果硬塞到我的車上表示了歉意，我沒拒絕。告別了車主，我隨手摘下一根香蕉遞給坐在后面的惠子......。 惠子匆忙從明孝陵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十二點了。她來到駕駛室的門邊要查看我受傷的地方，我笑著告訴她：“真的不用擔心！過些天消了腫就好了?！?lt;/p> 我征求了她的意見。她同意到市區(qū)吃飯。 我駕著車穿過石像路向新街口開去......。 這季節(jié)，路兩旁樹葉的顏色漸漸地開始斑斕起來；紅的、綠的、黃的......，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xiàn)出更加炫麗多彩的景象……。 惠子視而不見，好像沒了先前的“興高采烈”了，靜靜地坐在后面沒有聲音。     我從反光鏡里發(fā)現(xiàn)她在直直地注視著我。當她發(fā)現(xiàn)我在反光鏡里的“眼睛”時，她那“眼神”撲閃著收了回去。我再看她的時候；她是看著窗外的，臉頰緋紅......。 　　我們把車停在了金陵飯店，惠子先下的車。等我慢慢挪動身體從車里出來的時候，她遞給了我一塊毛巾。我沒客氣，趕忙擦著頭上的汗.......。她伸出手想攙扶我的樣子，我阻止了她。我不想讓人看到......。我一瘸一拐的領著惠子從飯店的后門狼狽的走到管家橋的萬福牛肉面館。 “飯店有餐廳的，你現(xiàn)在身體不方便，為什么要走到這里來吃飯？” “這家面條好吃，我請你！”我笑著。心想；大飯店的東西那么貴，請不起！再說不能總讓她請客吧。 “嗶嗶嗶”呼機響了。我隔著右腳，蹦噠蹦噠的到收銀臺回了電話。 處里知道我出了點“狀況”，問我可否堅持。我說沒問題......。 我放下電話，苦笑著嘀咕了一句：“媽的，'眼睛'真多！” 這邊惠子吃完面條笑了笑說：“沒想到，真的很好吃！” 惠子讓我送她回酒店，她要換衣服?；氐劫e館，我進了她的房間梳洗了一下。 “你可以在床上休息一會兒?！彼p聲細語道。 “謝謝！我在車上躺著，出發(fā)的時候叫我一聲。你先休息一下吧。” 她說想出去的時候可以“打車”。她讓我在她的房間里休息。我不同意；我說我可以的，在車上習慣了......。 我把車挪到了樹蔭下面，放下椅背躺了下去。眼睛睜著，想著上午的那一幕；大意了！反應太慢了！害得自己狼狽不堪的。在公安學校的時候，各科成績還算不錯。身手也是敏捷的；上“格斗”課的時候，一般的同學還真不是我的對手......。 畢業(yè)的時候?qū)W校把我推薦到了這個“處”。一個“推薦”讓我得意了好長時間?，F(xiàn)在我有些后悔；整天卻干些“五二歹鬼”的事情......。那些分到派出所、分局的同學“耀武揚威”、“掐五吃六”、“吃香喝辣”的......。我？連他媽的“警服”都不讓穿......！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睜開雙眼的時候發(fā)現(xiàn)；惠子靜靜地站在車門邊上看著我。夕陽西下了，朵朵彩云還在天空中飄著......。 她也沒“打車”出去。她在賓館的商場部給我買了條褲子?？次倚蚜怂埼疫M房間；讓我把磨破了的褲子換下來。 “我的衣服多的很，晚上回家可以換的。”我笑她傻乎乎的樣子。 賓館的商場做得都是外國人和華僑的生意，都是要收“兌換券”的，付人民幣是要加收50%的。還很貴！再說；我的衣服多的很，穿不完。外事車隊發(fā)工作服的時候都也會給我一套。我?guī)グ涯菞l褲子退了......。 “去夫子廟吧？去吃小吃，晚上那里最熱鬧。”我建議著。 “好?！彼穆曇粜×撕芏啵孟裰饕鉀]了，任由我安排著......。 她坐在了副駕駛座上，剝了塊日本糖果遞到了我的嘴邊。我伸手把它放進了嘴里......。 在夫子廟，我?guī)チ艘患沂煜さ牡?。要了兩碗鴨血粉絲湯，一籠湯包，三兩鍋貼......。 惠子埋頭高興地吃著?？茨菢幼訌臎]吃過“鴨血粉絲湯”......。 周圍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我拐啊拐的、有些衣衫不整的帶著明顯是“境外”人打扮的惠子進來的。我沒去理會！ 我們吃完，她遞給我一張餐巾紙小聲地問道：“你的英文是在哪兒學的？哪里學得開車？” “旅游學校學得英語，在交通學校學得開車?！蔽覜]接那張紙，從褲子口袋里掏出一塊揉的皺皺巴巴的手帕擦著嘴，天衣無縫的回答著......。 “飽了嗎？你可以在附近照照相，我在這里等你。結束后來找我，記得回來的路??！” “好的！”她理解的點著頭。 我抽著煙等了快一個小時她才出現(xiàn)?；貋淼臅r候她手里多了一幅用長盒子裝起來的畫。說是要送給她父親的；因為她父親喜歡中國的字畫……。 “多少錢？”我問。 “一千人民幣?！彼⑿χ?lt;/p> “這么貴？”我驚訝著，我大半年的工資啊……！ “不貴！”她無所謂的樣子……。 第四天上午，我送惠子去了大校機場。路上，她又坐在了后面。眼睛緊緊地盯著我的后腦勺，一路上都沒說話......。     我直接把車開到機場大廳的門口。我?guī)退研欣钕淠昧讼聛恚蚁搿拔帐帧焙退鎰e。她左手扶著拉桿箱，右手并沒有伸過來的意思。背著雙肩包直直地站著，眼睛還是在看著我......。     我怕?lián)踔渌涂腿说能囕v，把車開到了停車場?；剡^頭來陪她辦理登機手續(xù)......。     我看著她排隊進安檢，她卻不停的回著頭......。     她看著我，最后說了一句：“我會給你寫信的！”就扭頭走了......。     “任務”結束后，我把車交還到外事車隊。依舊給處里寫了書面報告。報告中強調(diào)；惠子的行程一直圍繞著旅游景點......。在參觀“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時候；面對日軍當年在中國的暴行，惠子流下了憤懣的眼淚......。 　　惠子走的那天看我的那種眼神，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揮之不去......。     那段時間我?guī)缀跆焯於寄苁盏交葑拥摹懊餍牌?.....。     一開始我還向處里匯報過。后來想想；他們肯定是弄錯“目標”了！一個大學畢業(yè)生、一個幾頓飯就抵得上我一個月工資的人要“顛覆”我們干什么......？     惠子是半個月以后回到日本的。她給我寄來了在南京時拍下的一些照片......。     她又告訴我；在一家有關建筑的雜志社上班了......。     后來，我告訴她；我有女朋友了……。     過了好些天她給我寫了回信，是她最后的一封信。那封信一改以往對我“劉?！钡姆Q呼。信中這樣寫道：“云飛：很高興你有了相愛的人，祝你們幸福！在南京的日子永生難忘......。永遠記住你的......惠子?！?lt;/p>     我是送惠子走了以后開始學日語的。在夜校學的，學了二學期。一年以后覺得用不上，慢慢的就放棄了學習......。     我給她的最后一封信只有幾句話，是用日語寫的。她再也沒有給我回信了！我當時好像有些失落......。     春節(jié)放假的時候；女朋友回老家去了，父親在陽臺曬著太陽，母親一旁摘著菜，遠處傳來零星的鞭炮聲。我翻出她之前寄給我的、燙著頭發(fā)的相片。當時回信的時候我還說：“老氣！”她卻回我：“這樣成熟些......。”     我畫了她的那張照片......！      二十多年前，局里安排我在一家國有旅游公司做了副經(jīng)理，做來華人員的“甄別”工作。     干了沒到十年，局里宣布；原來分配在各大賓館、旅行社等涉外機構的國家安全局的工作人員的編制一律留在現(xiàn)有的工作單位。也就是說；我們再也回不到“體制”里去了......。      隨著“天眼”系統(tǒng)的逐步建立以及現(xiàn)在的“大數(shù)據(jù)”、“人臉識別系統(tǒng)”廣泛應用，我們這些曾經(jīng)的秘密警察成了多余的人......。     “已經(jīng)這樣咯，再混幾年就退休了。能吃，吃！能玩，玩！把身體弄好就行了……！”我經(jīng)常這樣安慰自己。     也許是命運的安排，也許是冥冥之中的一個“輪回”；三十年過去了，我居然能再次見到惠子......！     面對眼前只比我小兩歲的惠子我百感交集......。     吃晚飯的時候我問：“我現(xiàn)在頭發(fā)都沒了，滿臉'滄桑'、'溝壑縱橫'的模樣！你怎么能認出我的？”     “眼睛！你的眼睛還是那樣！”她脈脈溫情的看著我。頓了頓又說：“還有走路的樣子……?！?lt;/p>     “記得當時我是'一瘸一拐'的樣子。”     “我記得的是第一天見到你的樣子！”惠子用我熟悉的眼神看著我輕輕地說道。     “我沒有像你祝福那樣；幸福......?！蔽液孟裨诙汩W著什么，低下頭有些尷尬地說道。     “生活就是這樣的！有時候，有時候.......事與愿違！”她若有所思、喃喃的說著。     她的家離我住的、靠近新宿地鐵站的“星期一”酒店不遠。我們吃完飯她邀請我去的......。     “方便嗎？”我禮貌地問道。     “孩子們都有自己的家，我現(xiàn)在也是一個人的.......?！彼α诵φf。     打開家門，一股溫馨迎面撲來……。我居然不等惠子發(fā)話，脫了鞋就徑直坐在了沙發(fā)上，沒有半點陌生的感覺……。     “可以喝茶嗎？”她問。     “不！謝謝！我晚上不喝茶?！蔽乙幌抡笪Ｗ饋?。      “日本酒？可以嗎？”她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又拿出一瓶燒酒看著我。      “好的，喝點吧！”我有些不自在的答道。     她倒了兩杯放在了中間的茶幾上，我們面對面的坐著。     “我的變化大嗎？”她端起酒杯呡了一口，笑意盈盈的看著我。     “嗯，仔細看還是認得出來的！你顯得很年輕......?！蔽铱粗菑堄行┌櫦y但皮膚光滑、氣色紅潤的臉誠懇地說道。     我的目光很久才從她的臉上移開。不知怎么了；我一下覺得她好熟悉，好像從來沒有分開過一樣......。     喝著酒，好長時間我們都是相互看著......。     她起身從書架上拿出一本影集，遞在了我手上。我翻開第一頁，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那張在總統(tǒng)府門口請路人幫忙拍的；她挽著我的右胳膊，直直站著。臉上露出無邪的笑容，我卻是一臉嚴肅地樣子......。     前面好幾頁都是當年她給我拍的照片，好多我都沒見過。翻著翻著......，不知怎么我的鼻子酸了，眼淚忍不住吧嗒吧嗒的掉了下來......。     我說不清楚；就那么幾天的時間居然被她記了一輩子......。      我的心揪了起來；有一種深深的愧疚感......。     她當年的那種眼神；純真、善良、情意綿綿......。我后來再也沒有感覺到有誰那樣看過我。      我忽然開朗；其實，她一直深埋在我心底......！      那天晚上我沒有回酒店......。 作者1989年留影于南京石象路 　　我用“l(fā)ine”給她發(fā)信息的時候有些激動。我告訴她：“都辦好了！二十七號到北海道。我會在函館機場等你......?！?lt;/p> 她回復我的時候用了好幾個“高興”和“吻”的動圖：“我午飯后從東京飛過去，下午到......！” 我們說好的；等我回去辦完“事情”直接去北海道的，因為我沒去過。我們要去看北海道的雪......。 我上次剩下幾天在本州的旅游是她請假隨著旅行團陪著我的。她還幫我用她的手機注冊了一個日本用的社交軟件“l(fā)ine”號。 我告訴惠子；“我們的”敏感話題是發(fā)不出去的，還有被“封號”的危險。那個東西整天“鋪天蓋地”的弄些假新聞，要么是些低級趣味......?！?lt;/p> 她會心一笑......。 我覺得滿悲哀的；外面的人都知道我們，我們卻不清楚“世界”......。 她要求我留下來的時候，我很激動！好多年咯，好像沒什么值得高興的事情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當時的心情了，我內(nèi)心是渴望的......。 我辦了提前退休，去民政局開了“單身”證明，公證處公證，護照簽證，機票......。都辦妥了，就等著出發(fā)了......！ “我要和惠子結婚咯！”我在沒人的地方大喊了一聲。真他娘的痛快！ 我沒事就哼著歌曲：“沒有什么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向往......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 我和朋友們告別的時候，有人提醒我：“你那點退休金在那里怎么活？別到時候人家惠子看不起你......?！?lt;/p> “也許是老齡化社會，人家那里七、八十歲還有在工作的，一方面補貼家用，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充實自己。我在那里算年輕人了！我找個'看門'或者'停車場管理員'的工作也會活的很滋潤。那里人人平等、互相尊重，沒有'狗眼看人低'的現(xiàn)象。再說；有惠子在，吃再大的苦我都愿意......?！蔽液呛堑男χf。 “快了！快了！我快見到她了！”我?guī)缀跆焯於荚诎庵种柑鹛鸬淖匝宰哉Z著......。 到機場之前我用line和惠子“視頻”了。她高興的眼睛里閃動著晶瑩......。 “我坐的飛機時間會比你晚一小時到函館機場。”她提醒著我。 “嗯，我等你！”我告訴她......。 飛機穩(wěn)穩(wěn)地起飛了！我想著；見到她給我擁抱時候的場景......。 我坐立不安的樣子，引起了旁邊乘客的警覺。我反應過來后歉意地笑著......。是的，我是急躁的！我心里恨不能馬上就能見到她......。 終于，空姐用中、英、日三種語言廣播著；飛機馬上就要降落了，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帶……。 隨著“咯噔”一聲飛機輪胎著地減速滑行，我的兩條腿不由的上下抬動著，好像在奔跑的樣子......。 下了飛機，排隊、出關......。我拿上行李就飛快地向“國內(nèi)抵達”出口跑去……。 我知道；她還沒到。 我站在出口處給她發(fā)了line，告訴她；我已經(jīng)在等著了！ 她沒有回復。 我知道；她在飛機上。她說過的，晚一些時間會到的......。 我感到手心里冒著汗......。 我透過大玻璃窗，望了一眼機場外面；路旁堆著的皚皚白雪，在午后陽光的照耀下放出閃閃耀眼奪目的光芒。天空，湛藍的天空萬里無云......。 我要安靜下來！ 是的，我要安靜下來......！ 我輕聲地唱起了畢夏的《安靜下來》！ “ 安靜下來 讓我能聽得到雪花在開 開在胸懷 朵朵像云彩 安靜下來 讓我能聽得到風的那端 希望正走來 自由自在 讓我閉上眼撫摸心中的天 讓我睜開眼看看腳下這夜 安靜下來 讓我能把那些心思全放下來 問問現(xiàn)在 安靜下來......！”   二O一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于金陵 如需購買品質(zhì)優(yōu)良的燕窩，請識別以下微信二維碼（印尼工廠一手價格） 我的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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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惠子》

Hun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