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h3> 生產(chǎn)隊連續(xù)幾年"雙搶"都是靠人工背犁才按時完成任務，超強度的負荷，搞得天怒人怨，這種狀況必須改變。七六年過完元宵節(jié)后，就開始準備，就是砸鍋買鐵也要買一條水?；貋怼Ｄ菚r一條健壯的大水牛價格在一千元以上，在當時可不是個少數(shù)目呀。通過幾年的努力，生產(chǎn)隊的財務狀有所好轉(zhuǎn)，買牛的事也順理成章提上了議事日程。但我以前從未接觸過這個行業(yè)，心里很沒底。經(jīng)請教老人，買牛必須請個"牛百長"，因為只有他們才熟知牛市行情，知道那里有牛買，也會選牛。按老人的參考意見，請了隔壁大隊一易姓的"牛百長"作為我方的經(jīng)紀人。同時為慎重起見，遇事有個商量，還挑選一位所謂見過世面，經(jīng)驗豐富綽號叫"司令″的中年人作伴。"司令"其人名不虛傳，文革中是我們大隊大名鼎鼎的造反司令。腦子活，能說會道，花花腸子點子多，還去過縣里，到過省城，在當?shù)匾菜闶且娺^大世面的人物。人勤春早，一九七六年的春天比往年似乎來得早些，氣溫開始回升，農(nóng)歷二月初六隊里就在地坪中修建紅薯種溫床。時不待人，我們一行三人正式出發(fā)了，為了安全除留出零星伙食費外，把一千元現(xiàn)金分成兩半，每人各攜帶五佰元。那時沒有交易集市，只能到各地轉(zhuǎn)悠詢問，看誰家有富余的牛出售？按照易牛百長安排，我們往西北部山區(qū)，那里牛資源豐富些。</h3><h3> 易牛百長是個殘疾人，腳有點跛，走路一跛一拐的，但在牛市里摸爬打滾多年，對于牛市交易很內(nèi)行。一路上他告訴我們說：″買牛有個規(guī)矩，在生意洽談過程中，不直接當面喊價格，而是通過相互在背后摸手掌，把對方的信息即牛的價格傳遞于你"。并手把手的給我們做了示范，如手握拳頭表示整數(shù)一千元，五指并攏是伍佰元，一個指頭為一佰元，如遇到一個大的整數(shù)，例如八、九等怎樣表示？整數(shù)下面的小數(shù)怎么表示，增加或減少等等又如何表示？都有一套完整方法，可惜我都忘記了。"牛百長(掌)″的稱呼就是這么來的，其名稱有二層意思，總的是指做牛生意的經(jīng)紀人。這個經(jīng)紀人扮演著中間媒介的角色，把買方與賣方攥合攏來，促成生意賺取報酬。人們把這個中間經(jīng)紀人一般稱呼為"牛百長″。而買賣雙方的主人，通過與中間人摸手掌傳遞價格信息，則被稱為"牛百掌″。"牛百長"是專業(yè)經(jīng)紀人，"牛百掌”是對供需雙方主人的戲稱，二者是這樣區(qū)分的。至于為什么要這樣做，沒有深入考究，也許是在討價還價過程中避免雙方尷尬而采取的一種古老而又非常文明的洽談方式吧。</h3><h3> 我們跟隨易牛百長，翻過財神?，走川門橋，過黃泥坑，沿著山澗的羊腸小道往龍?zhí)痢⑺墓欧较蚯靶?，天黑時宿于易的一個同行家里。第二天天剛亮又繼續(xù)出發(fā)，按照易的同行提供的信息，我們往花山嶺方向走，穿過一山又一山，好不容易到達花山嶺，打聽這里沒有牛賣。當?shù)厝私榻B，要想買到好牛，還是要往四古方向去。冒辦法我們又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前行。春天像孩兒的臉，說變就變，昨天還艷陽高照，如今刮起了西北風，氣溫驟降，凍著我們直打哆嗦，司令凍的受不了，干脆把身上一塊圍巾把腦袋裹起來，完全像一個乞討的老人。翻山越嶺又走了整整一天，到傍晚終于到了易的另一朋友那里，經(jīng)打聽這里有牛買。那位同行向易保證，明天一定幫你們買一條好牛。走了兩天總算有了個可靠的信息，懸著的心才放下來。晚上我們已經(jīng)很疲勞就早早休息，可易牛百長為了促成這筆生意，不顧連日的辛苦跟當?shù)厝死^續(xù)看牛去了。</h3><h3> 第二天早晨，當?shù)厝藸縼砹艘粭l大水牛，還是條母牛。聽到這個消息時很高興，但一看外表就覺得不舒服。雖然我們是外行，僅從外表就可看出牛的年齡不小了，尤其是牛不健壯，感覺很失望。對方吹噓牛是冒問題，只是喂養(yǎng)不好，如果飼料好，還耕個三、五年田，生一條小牛崽完全冒問題。而易牛百長的意思要我們先談下價格，合適就買，不合適就算了。我也想先摸摸對方的底就同意談。易就先開始與對方摸手掌，只見雙方把手放在背后，兩人口中念念有詞，一個說要這個數(shù)，另一個則要少一點，再少一點。把對方價格敲定后，于是開始與我方摸手掌，也是同樣的方法。易首先將對方的出價告訴了我。因這牛不理想原本就不想要，所以一下把對方要價砍了50%。易認為價格砍得太低，對方可能接受不了。我說那就算了。經(jīng)過來來回回的幾次摸手掌，價格已經(jīng)定在了一個區(qū)間，但雙方還冒最后敲定。實際上對方第一次出價600元，我方殺價到300元，幾個來回，對方同意降到450元，但我方仍然未松口。之所以不愿松口，主要還是牛的質(zhì)量，雙方僵時不下。易為了促成買賣，不厭其煩穿梭其間，要我們雙方各退一步。我懶得糾纏，干脆闡明我方態(tài)度。我說不完全是錢的問題，主要還是牛的質(zhì)量，如牛健壯合適，多出幾塊錢冒關系。這樣的牛買回去干什么？耕過一年二年又不行了，問題仍舊沒解決。最好給我找一條中年、健壯的母牛，能夠生崽的多出點錢冒關系。話說到這個份上，談判無法繼續(xù)進行。這時司令悄悄地把我拉到一旁商量說，這條?？隙ú焕硐?，但現(xiàn)在的問題是，一下子找不到你想要買的牛喲，怎么辦？他給我出了個餿主意說，看能不能加買一條半大的小母牛，組成一對″水母子″，萬一那條大的耕過一、二年不行了，小母牛就可頂上去，還可生崽，既可解當前燃眉之際，又可徹底解決缺牛問題兩全其美。"司令"不愧為司令，怪不得人家說他花花腸子點子多。我覺得有道理，眼下也只能這樣了。要司令把我們商量的意見告訴易，并轉(zhuǎn)告對方。對方覺得我方有道理，有誠意，答應幫忙去尋找?！?思路的轉(zhuǎn)變，事情峰回路轉(zhuǎn)，出現(xiàn)新的轉(zhuǎn)機。到下午大概二點多鐘，對方牽來了一頭二歲左右的小牛犢，還是條母牛。這下很符合我方的心意，由于雙方都有誠意，價格也很順利談攏。兩頭牛價格共計九百余元，支付傭金六十多元，整整一千元還余下個回家盤纏，雙方皆大歡喜。事情全部辦妥已經(jīng)是下午四點了，易牛百長由于交易成功并獲得傭金心情高興，加之連續(xù)多日的辛苦，他和他那幫朋友一起喝酒去了。我和"司令"趕著牛，急急忙忙往回趕。當我們路過一農(nóng)舍，看到一位年輕母親牽著兒子的手，嘴里哼著兒歌"……細頸葫蘆肚，崽崽一大路"。雖然幾十年過去了，歌詞大部分都已忘記，唯獨后面兩句以及當時的情景還清晰如昨。"司令"聽著這兒歌，笑容滿臉詢問那嫂嫂，″嫂嫂你一定會看牛罷，我們這頭小牛將來有崽生嗎"？那位嫂嫂也非常賢惠，回答說："怎么沒有，崽崽一大路呢"？討到了這么個好兆頭，忐忑的心也得到了些許寬慰。據(jù)說這里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會看牛，他們還根據(jù)牛的生理特征總結(jié)編纂一些歌謠。多年后證實，我們買的這對"水母子″，大的不到二年，得了"爛蹄瘟"病死了，小的順利地接上了班，并牛丁興旺，確實崽崽一大路。這位嫂嫂的話也得到了應驗，這是后話。告別了這位嫂嫂，我們繼續(xù)趕路。這時天陰沉沉的，氣溫越來越低，北風呼嘯，到了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竟然飄起了雪花。走了四個多小時，我們?nèi)死７?，饑腸轆轆。到處打聽從我們家鄉(xiāng)出嫁到這里的一位遠房的姑姑，找到這位姑姑后，她見是從娘家來的親人，非常熱情好客。做了香甜可口的飯菜，給牛也喂足了飼料。親不親故鄉(xiāng)人，更何況還是自家遠房親戚呢！安頓之后，當日無語。第二天一早起來，大地白茫茫一片，不過天也放晴了。瑞雪兆豐年，何況還是一場春雪。告別了親人，我們繼續(xù)趕路，此時的心情也像雪后的太陽一樣，格外地陽光。</h3><h3> 牛是農(nóng)民的寶貝，只有經(jīng)歷了牛荒的困苦，才知道牛的重要性。為了不重蹈覆轍，我采取了一項措施，指派一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公專職養(yǎng)牛，報酬比平時做工還略為高一點。要求每天上午、下午把牛牽到山上放養(yǎng)，下午還附帶割一藍青草供牛晚上吃。這個規(guī)定以后一直延續(xù)下來，把牛養(yǎng)得膘肥體壯，牛丁興旺，從此?；牡膯栴}一去不再復返！而我這個"牛百掌“當了這一回后就失業(yè)了。</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