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關于初戀,美好亦或酸澀,它只屬于那個懵懂的年紀,它只適合塵封在記憶深處,它只能被屏蔽到婚姻之外??v然是多年以后各自經(jīng)歷滄桑世事后的重聚,彼此卻還要現(xiàn)琢磨眼前人的那一份心境,當發(fā)現(xiàn)重逢只是能夠在一起喝喝茶、吃吃飯,已經(jīng)沒有了很多回憶上的交集,那么相見不如懷念,即便是見了,也只是多了一份釋然,并無遺憾。</h3><h3><br></h3><h3>畢竟,彼此走過了對方不知道的很多歲月,悲傷也好,歡樂也罷,它都只屬于自己。由于相忘的太久,雙方甚至沒有深入了解對方的欲望,那么以后,彼此繼續(xù)在各自的人生軌跡上行走,各自珍重,如此甚好!</h3><h3><br></h3><h3>威子依然還會記得麗麗的生日,依然還會記得她家的電話號碼,只是他不會再與她聯(lián)系,他依舊沉默而孤獨地在自己的世界里行走著。</h3> <h3>這一天,威子不知不覺地走到了路邊很小的一個理發(fā)店門口,他拐了進去,老板娘看著他的一頭散亂的頭發(fā)問道:“理什么發(fā)?”</h3><h3>威子也不知道什么發(fā)型適合自己,以前他的發(fā)型是風吹個啥型是啥型,不是三七分就是四六分,沒個準頭兒,通常是他用手揪著腦門兒上的頭發(fā)往下一拉都能挨著眉毛了才去路邊露天的理發(fā)攤兒上花5塊錢理個發(fā),而每次理發(fā)他也只會說:“剪短點兒就行!”但是現(xiàn)在他的生活和心境都與之前不同了,他覺得應該有所改變,那么就從發(fā)型開始吧,威子回老板娘道:“寸頭!”</h3><h3><br></h3><h3>看著一大截一大截的頭發(fā)被剪落,威子敏感地感覺到這將是他以后的生活發(fā)生的第一個小小的變化,望著鏡子中略顯精神的自己,他甚至有些百感交集。</h3><h3><br></h3><h3>威子在有意識中進行著自我的改變。</h3><h3><br></h3><h3>威子想起父親對他的責備,于是在霞走了將近一個月后的一天,他來到了九龍駕校在鎮(zhèn)政府旁邊開的一個招生辦事處,他走了進去并向一個窗口問道:“學車多少錢?”</h3><h3><br></h3><h3>窗口里答道:“你報慢班還是快班?”</h3><h3><br></h3><h3>威子問道:“慢班多少錢,快班多少錢?”</h3><h3><br></h3><h3>窗口答道:“慢的3000元,快的3550元?!?lt;/h3><h3><br></h3><h3>威子沒有猶豫,他說:“我報快班!”于是,他的手哆里哆嗦地從兜里掏出一沓錢,那是他這段時間一個人或干活兒或是要賬攢下來的。</h3><h3><br></h3><h3>威子感到慚愧,這3550元,是他這么些年以來自己作主花出去的第一筆“巨款!”而且是為自己花的,以致于他在交錢的時候手都有些哆嗦,這個特點是來自于他家庭的遺傳,他的父親一緊張或一激動手也哆嗦。</h3> <h3>一周后威子接到駕校的電話,駕校讓他去聽課學習理論,又經(jīng)過5天的學習,在去海淀區(qū)考試之前,威子第一次來到了網(wǎng)吧。</h3><h3><br></h3><h3>威子坐在了一臺電腦前,他看了看屏幕,又摸了摸鍵盤,他不僅不會操作電腦而且還不知道它的開關在哪兒,這種東西不會也不能裝會。</h3><h3><br></h3><h3>威子想起了2010年在岳父家過年時霞的大妹怕自己的老公在鄉(xiāng)下無聊,就想辦法領他去集上的網(wǎng)吧打發(fā)時間,還說什么網(wǎng)上賽馬和炒股之類的。當然了,”海南妹夫”的爹媽是當教師的,家勢也頗為顯赫,威子感嘆道:“別人為了打發(fā)無聊用以娛樂的一種東西,如今卻是自己的用以改變生活狀態(tài)必須去接觸的一種新事物!”</h3><h3><br></h3><h3>人的命運就是這樣,有的人拼盡一生也只是奔跑在去羅馬的路上,而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羅馬!</h3><h3><br></h3><h3>正在威子尷尬之時,一個服務生從過道兒里走了過來,威子輕聲地向服務生請求道:“麻煩您幫我打開電腦并找一下駕校模擬考試的試題行嗎?”</h3><h3><br></h3><h3>電腦前,威子做了兩遍模擬試題,幾乎都是滿分,威子心說:“呵呵,不過如此!”</h3><h3><br></h3><h3>2010年11月10日,威子在中斷了3個多月的日志中寫道:“昨天中午去海淀駕??荚?,得了99分,理論這關算過了,離拿本又近了一步。從駕?;貋砦以诤訛┫碌能?,我從學校接完孩子又一塊兒上爸家。這些天我腿又疼了,是老毛病又犯了。今天早晨送完孩子回來,又自己回到家中,凄涼的家中!這些日子,我總想找個沒人的地方盡情地大哭一場,以埋葬這逝去的、辛酸的十年!然而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仍然要承受無力改變現(xiàn)實的痛苦,更辛酸的日子恐怕才真正到來!”</h3><h3><br></h3><h3>第二天,威子在藥店買了一盒治腰疼的中藥藥貼,他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之后,他路過黑山橋頭看老頭兒下棋,人群后面,威子想:“等我老了是不是也像他們一樣閑得如此無聊,要這樣去打發(fā)時間?不,我應該是有一定人生追求的人,我不想虛度一生!”</h3><h3><br></h3><h3>下午4點鐘,威子去學校接孩子,胡同里,他咬著牙,身形一瘸一拐。</h3> <h3>2010年11月份中旬的一天,威子來到了九龍山駕校,他找了個女教練,因為女教練不抽煙,不喝酒。</h3><h3><br></h3><h3>山高坡陡,教練從報名大廳走了下來,她倚著副駕駛的門向威子問道:“騎過摩托車嗎?”</h3><h3><br></h3><h3>威子答:“騎過!”</h3><h3><br></h3><h3>教練示意威子說:“上車!”</h3><h3><br></h3><h3>于是,31歲的威子第一次坐到了駕駛室里,他有些感慨,曾幾何時,3歲時的他就知道在老宅的灶屋里把板凳翻過來騎上去,他一邊嘴里嘟嘟嘟地學著開車一邊把嘴角的唾沫抹到板凳腿上,那意思是給車上點油兒??墒侵钡浇裉欤琶搅朔较虮P,原來,他失了夢想已經(jīng)很多年,他為此感到慚愧。</h3><h3><br></h3><h3>教練坐在副駕駛上指點著威子的腳下說:“那是離合,那是油門,那是剎車,跟摩托車一個原理!”</h3><h3><br></h3><h3>“嗯嗯!”威子認真地點著頭。</h3><h3><br></h3><h3>教練依次教道:“來,踩離合,打火兒,掛檔,松手剎,給點油兒!”</h3><h3><br></h3><h3>威子一一照做,他把車從報名大廳一路下坡開到了一個場地相對開闊的教練場,之后他和十幾個同車學員在場地邊上的一個土坡上搓著手等待著,他們每個人一個半天也只有十幾分鐘上車的機會,場地上插了一些標桿,四根標桿組成一個車位,車子在車位里進進出出,像是在拉抽屜,教練車的尾部冒著白色的尾氣,學員們的鼻孔里也冒著白色的哈氣。這一切,讓威子感到既新奇又興奮。</h3><h3><br></h3><h3>其實他最近這幾年也做過自己開車的夢,但是夢里的他并不知道剎車和油門在哪兒。如果不是他自己來學,根本不會有人教他。曾經(jīng)家里買車也有兩年之久,但做為一個男人,他居然沒摸過方向盤,他感覺自己以前的腦子簡直被驢踢了!</h3><h3><br></h3><h3>威子還想到,在沒拆遷之前他的位于東龍門的家到駕校不過只有四站地,他卻沒有想過去學個駕駛證,反倒是霞在2007年第一次出軌并被自己攆出去后的兩個月的時間里學到了車本,威子不明白,是什么支持著她一邊在店里每天挨著父親的罵還一邊有心情學著車本。</h3><h3><br></h3><h3>關于自我,你自己不去改變、提升,終會被別人所淘汰,甚至被婚姻中的對方所嫌棄,成為對方在有了新的目標之后衡量去留的一個法碼。</h3><h3><br></h3><h3>這里說的提升自我,指開車,更是指思維。</h3><h3><br></h3><h3>威子的改變,是主動的,更是被動的!</h3><h3><br></h3><h3>此后,威子每天早上都會去駕校學車。</h3><h3><br></h3><h3>駕校里飯店的飯菜并不貴,威子有時候會花個五六十元請教練中午在山上吃飯,甚至會一同叫上同車的兩個女學員,威子從沒有這樣大方過。他甚至還還結識了同車學員阿玉,在這之前,他從不結交女性朋友。</h3><h3><br></h3><h3>這一天,威子和阿玉坐在辦事大廳一起等著簽到,初冬的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的玻璃窗投射進來,也投射到人們的身上,暖融融的。威子買了兩杯熱茶遞給了阿玉一杯,阿玉笑著說道:“謝謝老鄉(xiāng)!”</h3><h3><br></h3><h3>威子說:“客氣什么,上回你還給我買了呢!”</h3><h3><br></h3><h3>因為是同齡人,所以彼此的話語就多了起來。威子想起了三哥的媳婦三嫂,他說:“我也有一個親戚是平頂山的,你們平頂山的女人能吃苦,還顧家!”</h3><h3><br></h3><h3>阿玉知道他是夸自己,就笑著說:“是嗎?”</h3><h3><br></h3><h3>威子問道:“你冬天是不是老感冒啊,怎么老是鼻涕哈啦的?”</h3><h3><br></h3><h3>阿玉說:“嗨,別提了,我就怕冷,但是冬天學車不是人少嘛,所以我就報名了!”</h3><h3><br></h3><h3>“哦哦,這樣??!”威子表示理解。</h3><h3><br></h3><h3>“唉!”阿玉嘆了口氣,然后說道:“其實我也是為了跟他賭氣!”</h3><h3><br></h3><h3>威子不解地問:“咋啦?”</h3><h3><br></h3><h3>阿玉繼續(xù)說道:“他在外面找了個17歲的,我跟他鬧,他就打我,掄著椅子就往我頭上砸,家里兩輛車,我不會開……”</h3><h3><br></h3><h3>中午的陽光灑在這個平頂山女人的身上,她摸了摸頭,仿佛傷痕處還在隱隱作痛。陽光在她那略帶質(zhì)樸的臉龐上輝映著,一簾長發(fā)如瀑布般向背后傾瀉了下去,并泛著藍色的光,她的手里捧著半杯早已涼透的熱茶。</h3><h3><br></h3><h3>“唉,老鄉(xiāng),彼此彼此哈,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也許會好的!”威子同情地安慰道。</h3><h3><br></h3><h3>這一年的11月,威子忙于學車,他甚至把一處100多平米的防水活兒讓給了三哥和小奇去做。但是,霞走時畢竟沒給他留下一分錢,他交完駕校的錢,兜里就所剩無幾了。</h3><h3><br></h3><h3>這天中午,他不得不從駕校回到龍門,但又沒心情回家做飯,他打定了主意,走進了龍門飯館。</h3><h3><br></h3><h3>威子隨手合上了推拉門,一個牙齒泛黃的山西女人起身從圓凳子上站了起來,她拿著紙和筆問道:“還是削面?”</h3><h3><br></h3><h3>“對,削面!”威子學著她的山西口音回答道。</h3><h3><br></h3><h3>威子在一張桌子上面朝門口坐了下來,他透過門上的玻璃看著外面,門口的推拉門陸陸續(xù)續(xù)地被合上再拉開,拉開再合上,塑料的門簾子被風吹得撲啦搖擺,每個人都攜進來一絲冷風,進來的都是對面龍門工地上的工人,威子早就習慣了與各種工人在一起吃飯。</h3><h3><br></h3><h3>威子低頭吃著一碗削面,同桌子的一個工人一邊剝著蒜一邊催促著說:“老板,面好了沒?”</h3><h3><br></h3><h3>山西女人剛在后廚訓完了煮面的丈夫,說的什么,客人聽不懂,煮面的男人低聲地嘟囔著什么,山西女人聽到客人的崔促立馬轉過頭來微笑著說:“快了,馬上!”工人們仰臉兒看了看她那副泛黃的牙齒,山西女人又轉過臉兒去沖著后廚嚷幾句什么,后廚的丈夫再也不作聲兒。</h3><h3><br></h3><h3>推拉門再次被拉開,威子抬頭看去,他喊了一聲:“三哥!”</h3><h3><br></h3><h3>三哥答應了一聲并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來,之后他眨著勾魂眼兒看著山西女人,山西女人趕緊沖他一樂并問道:“你也吃削面?”三哥點了點頭。</h3><h3><br></h3><h3>“沒干活嗎?”威子問道。</h3><h3><br></h3><h3>三哥答道:“沒活兒了,正準備和你三嫂一起去拉白菜賣呢!”</h3><h3><br></h3><h3>“哦!”威子隨口應道,但是他的心還是被刺痛了一下,他想起了霞的那句話:“我和你,只能同患難,不能同富貴!”</h3><h3><br></h3><h3>威子吃完了,他摸了摸褲兜,他的手停留在褲兜里,他有些尷尬地望著山西女人。此時,山西女人接過了一個工人的飯錢,她隨手拉開纏在腰里錢包的拉鏈并把錢擱了進去。威子干咳了兩聲兒,山西女人連忙看過來,威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板,先欠你5塊錢!”</h3><h3><br></h3><h3>“我來我來!”三哥急忙放下筷子替威子掏錢。</h3><h3><br></h3><h3>威子站起身笑著說:“三哥,你慢慢吃,我先回去!”</h3><h3><br></h3><h3>從龍門飯館里出來,威子默默地走在回出租屋的胡同里,他掏出了褲兜里最后的那一塊錢,這一刻,他只想仰天大笑!</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