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年紀大了，久居外地。但對紹興老家還是挺牽掛的。趁國慶節(jié)回紹小住幾日時，突然想到去兒時經(jīng)常玩耍的河邊走走看看。躲閃過繁華商業(yè)街之車水馬龍，徑直行走在老城區(qū)的背街臨河小巷，看到了曾經(jīng)最熟悉的河景，即沿河民居邊的河埠依然忠臣般的匍臥在水邊。雖隨著歲月變遷，河埠踏道已失去了往日的功能。但它在清流中的倒影仿佛象位老者向一代代后人講述著自己的故事。</h3> <h3> 河埠的簡釋就是河邊停船的地方。老紹興人眼中河埠頭也叫做"踏道頭”。我現(xiàn)在所住的城市，杭州人講話句子后面都帶有一個"兒"字音，如伢兒，肉絲兒，筷兒等。我說紹興人講一些東西語言上帶"頭"字的音也不少。如河邊叫"河沿頭”，河邊階梯叫"踏道頭”，橋邊叫"橋頭"等等。</h3><h3> 在水鄉(xiāng)紹興，只要有人住的地方就有河埠。因為它是人們生活，交通，交流，貿(mào)易嬉鬧的重要場所。河埠的形狀并不多，常見的有單邊踏道和雙邊踏道。雙邊即兩邊可下水(又叫元寶踏道，即象一只倒置的元寶在河里)。河埠踏道又分內(nèi)置式(在屋檐下)和外露式。河埠踏道一般用堅固的花崗巖條石建成。在最上面的石板上往往故意鑿有幾個洞，是用來船靠岸時拴繩的而不使船晃動，避發(fā)生事故。</h3> <h3> 紹興是國務(wù)院批準的全國第一批歷史文化名城。據(jù)史載，自春秋范蠡筑城以后，城內(nèi)河道代有挖掘，疏浚之舉。到南宋已成"一河一街"，"一河兩街"，"有河無街"的水城格局。到十八世紀末，紹興古城區(qū)8.32平方公里范圍內(nèi)，有大小河道33條以及眾多支叉港溇?？傞L60多公里。城四周又環(huán)以內(nèi)外護城河。"河道錯若繪畫，自通衢至委巷，無不有水環(huán)之”。構(gòu)成了"三山萬戶巷盤曲，百橋千街水縱橫"的獨特的水城景觀。</h3> <h3>貿(mào)易場所。網(wǎng)絡(luò)借用。(老柯橋)</h3> <h3>紹興小江橋。網(wǎng)絡(luò)借用。</h3> <h3>西小河邊的單邊河埠</h3> <h3>寶珠橋旁的雙邊河埠踏道。</h3> <h3>肖山街后的雙邊踏道。</h3> <h3>城市廣場旁的河埠</h3> <h3>作揖坊邊</h3> <h3>鑒湖邊上</h3> <h3>題扇橋邊</h3> <h3> 以前的河埠，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屬于女人們的。她們一起洗衣，淘米一邊又相互東家大嬤嬤西家少奶奶的聊八卦。反正是聽來的或者是自己想出來的都會加油添醋的講。不愛講的就認真聽。好象他們男人在茶館里喝茶聊天吹牛樣很起勁、很熱鬧。</h3><h3> 當時的河埠踏道也約定俗成分區(qū)域使用。大致分"清爽踏道"和"污踏道”兩種。"清爽踏道"可洗衣淘米；而洗馬桶、痰盂之類的只能去"污踏道“。若誰違反那肯定要遭到所有女人們的咒罵和攻擊，祖宗三代的受罵。因此大家還是守規(guī)守矩的。</h3> <h3> 小時我很喜歡夏天，很喜歡去河埠玩。我們家離酒務(wù)橋河不遠。在這河埠下水后朝南可游到鳳儀橋，向北可游至寶珠橋。河道邊凸出的河埠石頭很多，遇水位高時，經(jīng)?？勺魈_用。雖跳水的姿勢不好看，就是兩手併攏在頭前面，腿也不很直。但仍會引起不少同齡少男少女的敬佩和鼓掌激勵的。自己也有種飄飄然的感覺。當時游泳都是自己練的，一般是先在河埠頭練水里學走路，然后就在邊上淺水處學"躲團"(憋氣潛水)。接著會憋氣浮了結(jié)合手腳并用向前劃水。慢慢的會仰頭游了。泳姿都是小伙伴互教的。不象現(xiàn)在學什么都要交錢的，都要家長陪練的。雖則當時兒童弱水死亡經(jīng)常有聽說，但現(xiàn)在想想我還是在風險中得到了身體和意志力方面的錘練。讀魯小四年級時，冒死拯救了一個同學的生命。記得帶我們?nèi)ゴ鬄┯斡镜捏w育老師，總務(wù)老師都看到那個同學在掙扎，但為什幺沒上去救？我到今天還在思索。后這個被救的同學工作后當上了紹興本地很有名氣的國企副廠長。我有時還想，如當時我沒救他，該廠少了個好干部，他母親更失去了個好兒子。文革在二中讀書時參加紀念毛主席暢游長江活動，推著挺革命的浮標橫渡大灘：剛?cè)肼毢竭\公司作水手時為省來回一毛六分錢的渡船票而橫渡富春江進入桐君山景區(qū)。記得當時上游新安江水電站水庫正在泄洪，差點被沖走喂魚去了；在任職航運公司領(lǐng)導后，為減輕國家損失，不分四季白天黑夜，經(jīng)常在錢江及浙東運河水系打撈沉船和貨物。冬天的江水真很冷，有時從水中上岸來連全身毛細孔里都滲出血了。但作為年輕的領(lǐng)導人，你怕冷不敢下水，不起表率作用，別人肯下嗎？……多少年前的往事回憶，我真要感謝古城河道河埠為我練就精通水性提供了場所。河埠的"踏道檔"真成了我游泳水平及養(yǎng)成堅強意志力提高的階梯。</h3> <h3> 由于紹興是水鄉(xiāng)，以前河埠頭是百姓婚喪嫁娶的必經(jīng)之處。新郎迎親`嫁女發(fā)嫁妝，運糧運柴，買賣魚蝦和大多數(shù)的交易都在這里進行。</h3> <h3> 城里人去世了一般去鄉(xiāng)下山里埋，當時的棺木及送葬隊伍也是經(jīng)河埠下船的。一九三九年三月，以國民政府官員名義而來紹興了解、宣傳抗戰(zhàn)的周恩來，也是乘汽船入紹興西郭迎恩門河埠而進城的。</h3> <h3> 當然，無大人看管去玩水的危險性也是很大的。兒時也聽說和看到了很多小孩因玩水而溺死的事情。印象最深的是酒務(wù)橋頭邊一戶人家，真的很可憐。溺死小孩子同我差不多年紀，父母是殘疾人靠開爿開水房維持家境，經(jīng)常顧不上去照顧孩子。聽大人們講，這孩子也是會游水的，可能是"躲團"(潛水)時鉆到停泊在河埠邊船底下出不來才淹死的?？蓱z的少年被人撈起時直挺挺的躺在河埠頭一塊平石板上，已全身脹白。身下墊著好心人送來的一張舊草蓆。他父母呼天嗆地扶著河埠邊石塊，十分悲傷。小孩的兩邊臉上還有變成褐色的抓痕。有幾個老人很緊張的小聲說，這痕跡肯定是"河水句"(水鬼)在討命抓他而劃起的。當時我聽了也有點怕，擔心自己經(jīng)常在玩水，可能遲早也要給"河水句"抓走的。因為說河里有鬼再加上剛淹死過人，這里的河埠也靜了幾天，因為大人小孩都怕死。</h3><h3> 過了幾年后我通過一件親歷的事否定了當時迷信老人的有鬼說法。在紹興新三江閘建成之前，城區(qū)在夏天經(jīng)常要有旱災(zāi)。井水、河水都會干涸見底。(當時民間尚無自來水)。吃、用水很困難。人們?yōu)榧诤硬禾さ肋呁趥€深坑進行聚水以供次日使用。這種坑一定程度的解決了我們大旱天的用水，但若次年夏天不旱，河埠邊的深坑往往成了不會游泳孩子的危險地。我家臺門里有個孩子叫關(guān)心，比我弟弟大一歲。有天同他爸和哥去河埠玩水。剛在水里移動腳步就馬上沉下去了(遇到了集水的深坑)。他哥和他爸顧自在同旁人講話，沒注意。我在河對岸看到后，奮力沖到沉沒點一把撈起了孩子。并招呼他爸倒背在身上以便落水人吐水清污泥。撈起時我看他臉兩邊也有血痕。終于明白了落水人為了活命，無意識的亂抓?？傁胱€哪怕是根稻草也好來作支撐使自己能露頭換氣。所以這個痕不是鬼抓的而是自我救助時的無意識的誤傷。</h3><h3>:</h3> <h3> 在這里吹點牛，可能我從小就有當領(lǐng)導人的潛質(zhì)。當時我家前后二十幾個男孩子都喜歡同我在一起。特別是下午去游泳時跟的人更多。我也怕人太多了照看不牢會出事，經(jīng)常想避開這些玩伴。我一般要四點后出門，但有些小伙伴怕我自己"逃"走不帶他，剛吃完中飯就坐等在我家臺門口了，一等就是好幾個小時?，F(xiàn)在想想真是難為他們對我的信任抬舉和真情相伴！有些小孩子外出遲回家了，他們家長第一個尋找地點就是我家，還以為都是我?guī)С鋈ネ娴?。為這種事，我母親也經(jīng)常責備我說:要去自己去，這么多小孩萬一出了什么事，我們怎么能承擔得起。</h3><h3> 為教育我少去玩水，我母親也經(jīng)常懲罰我的。夏天期間，我每次從外面回家時，母親總站在門口，趁我不備突然會伸手用指甲在我手臂上劃一下。如劃過皮膚里有白色痕跡出現(xiàn)，就知道又去河里過了。那么要幺開始罵要么取消吃飯資格。(當時能吃米飯是很幸運的事)。那時母親處理我，我還感到挺委屈。但后來長大了，才對母親的做法理解了。母親這樣做，也是為了我和我的小伙伴的安全。她也不想過早的失去自己養(yǎng)育的任何一個子女。還記得最厲害的一次是六十年代初三年自然災(zāi)害期間，紹興城內(nèi)也發(fā)了大水。洪水一直漫滿到所有街道和房屋內(nèi)。大人很困惑在考慮如何過日子，但我們小孩卻高興遍地都是水的環(huán)境。我和綽號叫"搏出榮榮"、"雪強婆婆"、"四季豆"這幾個出名的淘氣寶，偷偷溜出去酒務(wù)橋摸索河埠下水。洪水滔滔，湍急的濁流把剛下水的我們一下沖到了"火龍口"(地名)。虧得被一艘沉船攔住。"四季豆”媽叫運糞船上的農(nóng)民用撐桿拉著我們一一上岸。河兩岸的人們邊看著，邊罵我們。我心里也在想這回真闖禍了。不出所料，我人還末到家，不知誰已告訴了我媽。半路上我弟弟跑過來攔著我叫我暫時不要回家?？傻忍炜旌诹宋倚⌒囊硪淼耐易撸睦锬谂文赣H忘了這件事，使我能躲過大劫。我也暗下決心，以后不犯類似錯誤。但剛跨入臺門，母親老早準備好的木棍劈頭劈腦的打下來。我手臂一檔，拔腿轉(zhuǎn)身往外逃。母親更氣憤，厲聲喝道:你往外逃還是往里走？我想往里走可能還有懲罰輕些的待遇，就又迅速逃進我奶奶的大床下，好幾個小時不敢出來。后經(jīng)我奶奶，爺爺爸爸等長輩的勸說，母親只叫我跪在太奶奶遺像下面壁思過兩小時之多。當然，晚飯肯定取消了的。還好我弟、妹及鄰居小伙伴，都在家里尋出了一些食物給我吃，才不至于昏倒。</h3><h3><br></h3><h3><br></h3> <h3> 走在故鄉(xiāng)城市內(nèi)河邊，清清的河水緩緩的流動著，象低沉吟唱著古老的歌。而遍布河岸屋宇下的河埠更象曲譜上一個個強力的音符號。河埠是紹興水鄉(xiāng)一道獨特靚麗的風景。遠眺或近觀那些河埠，我仿佛回到了已逝去的童年、少年的歲月，腦海中不斷泛起過去了多少年的往事和畫面……</h3> <h3>西街邊的河埠</h3> <h3>謝家灣頭</h3> <h3>題扇橋</h3> <h3>書圣故里邊</h3> <h3>肖山街后</h3> <h3> 解放初，紹興為造城先后填沒了市區(qū)大小河道有17條之多，以作道路。象我老家門口的人民路，老市少年宮前后的后觀巷和前觀巷，漁化橋路等都是填河而成路的?，F(xiàn)在看來真有些可惜。若不大規(guī)模進行填河造城，那"東方威尼斯“的名頭應(yīng)該還會被后人傳唱。當然這不是我們老百姓該想該討論的問題。</h3> <h3>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進步，特別是在改革開放以來。紹興古城內(nèi)外的道路建設(shè)發(fā)展很快。人們出行再不靠船舶，家家戶戶都開通了自來水。河水除了灌溉和通行貨船外已徹底離開了人們的日常生活。為保護水資源，絕大多數(shù)的居民也基本不去河埠頭洗滌了。河道和河埠在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和記憶中。只有來紹興旅游的客人們和象我這樣懷舊的老人，偶爾會出現(xiàn)在河埠邊欣賞和雜想思索……。</h3><h3> 不可否認，河埠雖失去了往日的功能。但它在紹興百姓過去幾千年生產(chǎn)生活中，所扮演、所擔當?shù)闹匾饔檬菬o法替代的。它是紹興歷史文化沉淀的內(nèi)涵一部分，也為紹興歷史街區(qū)中的河道增添了無限魅力。也是紹興歷史文化名城中不可缺少的建筑元素。 </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