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話說半個世紀前的今年，我還在新疆兵團農(nóng)一師八團軍管單位十一連，是錯劃的專政對象。1968年伊始，十一連指導(dǎo)員張世斌卻對我說："不要胡思亂想，好好勞動改造，冬天開荒結(jié)束，就準你回上海探親。"二月底，政法股吳學(xué)明也開了恩，同意為我出具通行證，條件是我必須按時歸隊。就這樣，我與居住了一年多的地窩子waving bye-bye了。</h3> <h3>捏指算來，距離1964年6月7日我乘坐這趟西行列車奔赴新疆，差不多有四年沒有歸回生我養(yǎng)我的黃浦江畔了。</h3> <h3>我手持通行證，搭乘大蓬車，從八團到阿克蘇，再從阿克蘇到吐魯番，一路顛簸、風(fēng)塵撲撲，抵達大河沿火車站時，五臟六肺被折騰得幾乎不在原位了。我好不容易買到了一張站票，卻擠不上列車。無可奈何的選擇：只得硬著頭皮，從車窗口爬了進去。</h3> <h3>車廂內(nèi)盡是人頭，幾乎沒有立錐之地。四晝?nèi)咕瓦@么站著？活人也會給尿憋死！我急中生智，見一組司乘人員下班去就餐。我就緊隨其后，跨過攢動的人頭，踏進了餐車。他們聽說我來自于塔里木，已精疲力盡走了二天二夜，就同情地把我關(guān)進餐車的庫房里。我就躺在裝大米的麻袋上，享受著"臥鋪"的待遇，也免去了"早請示晚匯報"。</h3> <h3>總算回到了上海，回到了南市，回到了老西門！相隔四年，這里的一切，除了鋪天蓋地的標語和大字報，依然是記憶中的情景。不過馬路似乎變窄了，兩旁的建筑也變矮了?；蛟S我的雙眼、我的內(nèi)心，經(jīng)歷了四年戈壁大漠和廣闊天地的洗禮，產(chǎn)生了大西北民族的視域和境界。</h3> <h3>旅途長了一身的老白虱，我，漂泊了四年的游子，終于回到了慈母的身邊！</h3> <h3>新疆知青都把回滬探親比喻為"去做好夢"。為留住這夢境，我借了照相機，拍了不少照片。還作了這首《調(diào)笑令》。</h3> <h3>有了相機，先從家里唯一的臥室拍起。我家住在南市老西門復(fù)興東路1007號三樓，不足20平米的偏廂房，外帶約10平米的露臺。</h3> <h3>偏廂房只有一扇朝南的窗戶。探親期間，我在窗下學(xué)會了縫紉。常言道：男學(xué)女工，越做越窮。是的，那時我窮得只剩一套破軍裝可"炫耀"了。</h3> <h3>學(xué)生時代的女友曾登門來看望過我，見我身穿破軍裝，雙眸頓時黯然失色。她不想久留，約我周日回訪她家。我準時赴約。不料她家的這扇鐵門緊閉。我試敲了幾下，無人來開門。我似乎明白了什么，悄然離開了她的家。從此不再回首。</h3> <h3>不久，在農(nóng)二師23團的小妹也風(fēng)塵撲撲回來探親了。她站在露臺上，要我拍照留念。瞧她那付裝束，真是"不愛紅妝愛武裝"！</h3><h3>啼哭皆非的我，當時就為這張照片題了詞：</h3><h3>袖章映熱血，辮梢?guī)鯚煛?lt;/h3> <h3>這是她當初報名進疆時，穿著沒有帽徽領(lǐng)章的軍裝，在照相館里拍的小照。</h3> <h3>還有我大妹，1968年她仍在兵團農(nóng)七師，沒有回上海探親。我們一家兄妹五人，只有大弟留在崇明工作、小弟還在求學(xué)，我和二個妹妹先后告別黃浦江、奔赴新疆去"屯墾戎邊"了。三人穿的是軍裝，家門上卻沒有"光榮人家"的牌匾。</h3> <h3>這是我翻拍的大妹就讀于上海市九女中時的照片。她品學(xué)兼優(yōu)，高中畢業(yè)，也"考"不上大學(xué)。只得投奔新疆，另謀出路。</h3> <h3>在露臺上，小妹和隔壁小鄰居"賊妹"的合影。在那崢嶸歲月年代，每個人胸前幾乎都有一顆"紅大陽"。</h3> <h3>"賊妹"是昵稱。她大哥叫"大囡"，在祖國的南大門廣西憑祥服役，是正兒八經(jīng)有帽??領(lǐng)章的軍人。她的二哥叫"雄阿妹"，也報名去了新疆。"大囡"、"雄阿妺"，一聽這二個昵稱就知道：隔壁鄰居家的父母多么渴望能生一個女兒！"賊妹"的降世，遂了這對父母的心愿。</h3> <h3>也是在露臺上，我面對東方，自拍過一張照片。</h3><h3>我還為此題了詞：</h3><h3>翹首默對九霄外，陶然一笑百情生。</h3> <h3>這是母親、小弟和我在露臺上的合照。</h3><h3>當時的題詞是：</h3><h3>設(shè)若人間有天堂，天堂寓于慈母心。</h3> <h3>母親和我。</h3><h3>題詞：</h3><h3>竭盡游子寸草心，難報慈母三春輝。</h3> <h3>我和小弟。</h3><h3>題詞：</h3><h3>貴胄兄弟豆與莢，清貧同胞手同足。</h3> <h3>我在露臺上，面朝著老西門，練習(xí)寫生。</h3><h3>題詞：</h3><h3>今朝露臺畫寫生，他日異鄉(xiāng)慰思念。</h3> <h3>小弟初長成，英姿待勃發(fā)。</h3> <h3>帶著相機，我還去了黃浦江畔外灘。</h3><h3>題詞：</h3><h3>手攬一江春水，胸裝萬里風(fēng)云。</h3> <h3>江畔綠色年年有，人生青春僅一次。</h3> <h3>外白渡橋經(jīng)滄桑，上海大廈你可好？</h3> <h3>西域常做東海夢，朔風(fēng)熱沙迎面笑。</h3> <h3>戈壁兩腳徒步人，都市四輪不代勞。（那時有車一族都是號稱"人民公仆"的階層。）</h3> <h3>外灘并非武陵源，文革潮跡處處留。</h3> <h3>身后外灘建筑群，萬國風(fēng)格博覽會。</h3> <h3>手握相機者，皆是惜春人。</h3> <h3>女友已分袂，背后是路人。</h3> <h3>十里洋場換人間，萬里風(fēng)塵來品味。</h3> <h3>我和小弟。</h3><h3>題詞：</h3><h3>春水隨燕來，思緒逐浪高。</h3> <h3>我和王競文、龔文龍的合照。我仨都是1964年進疆的，又一塊在老七連大車班趕過牛車，是上海知青的車把式。</h3><h3>故題詞：</h3><h3>鬧市三少年，農(nóng)場一個班。</h3> <h3>半個世紀后，在慶祝進疆五十周年的聚會上，我和王競文又握手言歡了。無情的歲月染白了我倆雙鬢的黑發(fā)，戈壁的風(fēng)沙摧盡了我倆青春年華。五十年前，在新疆我們叫"上海青年"；今天在上海又被人叫做"新疆戶頭"，而且是風(fēng)燭殘年的老頭。</h3> <h3>進疆前，王競文不僅和我是同一街道，而且是同一個里委的。他就住在我家后面這條東魯里。我讀小學(xué)時，常與同班鐵桿小朋友在這條弄堂里踢小橡皮球、學(xué)摔跤。</h3> <h3>王競文說：從他家推開窗就可望見我家三層樓的這扇窗戶。如今，這些老城廂的舊房子即將夷為平地。老西門內(nèi)的居民正面臨著第二次拆遷。</h3> <h3>龔文龍。八團人都叫他"小辮子"。文革高潮那年，是他奉命套牛車，送我到十一連去的。臨別，他抱住我，難過地流了淚，哽咽道："這哪是人呆的地方？！"在我患難之際，能擁有如此一個朋友，令我感動一輩子！</h3><h3>照片題詞：</h3><h3>兩耳不聞眾非議，一心只認患難情。</h3> <h3>黃浦江畔防汛堤，文革口號喊不齊。</h3> <h3>1999年我提前退休，回到了上海。聽說小辮子原住地已拆，他不知動遷到了哪里。我便到處打聽，總算拿到了他新家的電話號碼，當天就打了過去。小辮子也激動萬分，擱下電話，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騎車過來，與我會面。1968年浦冮一別，再次在我小區(qū)相逢，已相隔半個世紀！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我倆早已青春不在，但慶幸都健康活著。</h3> <h3>老照片題詞：</h3><h3>一樣愛書人，二種天地緣。</h3><h3>遠在半個世紀前，我就認識了趙關(guān)玉。那時他在南市圖書館里做義工。我去借書，常跟他打招面。他也是1964年進疆的，和我有過相同的經(jīng)歷。但他回滬探親時艷遇了一位七團的紅顏知己，兩人幸福地結(jié)為伉儷。我暗自詛咒命運：為何對我如此刻薄慳吝！</h3> <h3>南市圖書館的舊址。這飽經(jīng)百年風(fēng)霜的臺階，給我和趙關(guān)玉、還有南市嗜書如命的人，留下了多少不可再版的青春回憶！（聽說南圖是歷史性建筑，這次拆遷時被保留了下來。）</h3> <h3>（外灘，背景是天文臺。）</h3><h3>鴻志自有紅顏羨，佳人還須才子取。</h3> <h3>五十年后，在趙關(guān)玉購置的公寓里，我倆又聚首在一起，追溯起半個世紀來各自的人生風(fēng)雨。他一生愛好文學(xué)，勤于爬格子，創(chuàng)作了不少散文與詩歌，多半變成了各種報刊雜志上的鉛字，被喻為"塔里木詩人"。他也經(jīng)過商，積攢了養(yǎng)老的資本。</h3> <h3>趙關(guān)玉也常來我家做客。年逾七旬，他還埋頭于筆耕，一有新作就拿來叫我"提意見"；上了書報雜志便拿來與我共享其樂。</h3> <h3>（外灘，背景是和平飯店和沙遜洋行。）</h3><h3>春伴小妹到外灘，喜登綠枝蓬勃開。</h3> <h3>小妹和她的同事。</h3><h3>題詞：</h3><h3>看浦江水水漸緑，望外灘天天更藍。</h3> <h3>一腔熱血去新疆，滿載風(fēng)塵歸上海。</h3> <h3>孔雀湖畔二姑娘，外灘街島一對影。</h3> <h3>鏡頭切忌低，不然鼻孔現(xiàn)。</h3> <h3>以車代步咱甭想，背靠鐵殼也吃香？</h3> <h3>蘇州河上行貨船，對岸蘇聯(lián)領(lǐng)事館。</h3> <h3>1968年勞動節(jié)。我、趙關(guān)玉、龔文龍、王競文夜游黃浦江畔，請人拍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h3><h3>題詞：</h3><h3>五一佳節(jié)浦江夜，華燈初上留念想。</h3> <h3>借問上海最高樓，國際飯店登榜首。（國際飯店共有24層樓，地下5層，地上19層，那年代是上海最高的建筑。文革期間，國際飯店底樓曾向工農(nóng)兵開放，外賣大餅油條。）</h3> <h3>我還站在人民公園，以原上海圖書館為背景，自拍了這張照片，貼在影集里，還配上了小詞。</h3><h3>《調(diào)笑令》（上海圖書館）</h3><h3>鐘樓，鐘樓，</h3><h3>白云依舊悠悠。</h3><h3>年少不負光陰，</h3><h3>千卷已塑傲性。</h3><h3>性傲，性傲，</h3><h3>希望乃寄碧霄。</h3> <h3>上海圖書館的舊址。在我淪為社會青年的二年，春夏秋冬，我?guī)缀趺刻炫菰谏蠄D的閱覽室。在書海里博擊，用知識來重塑自我！但1968年上圖被封，我無書可讀，正鬧書荒。聽說：上海有個地下交易市場，一套托爾斯泰的《戰(zhàn)爭與和平》被炒到一輛嶄新自行車的代價！我豈敢問津？！</h3> <h3>人民廣場主席臺，硝煙未散標語在。</h3> <h3>白云悠載電波來，鬧市隱退喧囂去。（我在空曠的人民廣場，手持Philips全波段收音機，收聽短波電臺。側(cè)面是華僑飯店。）</h3> <h3>這臺收音機是十一連會計江禹托我在這"淮國舊"（淮海中路國營舊貨商店）買的。當時柜臺外的我想試聽短波，營業(yè)員就遞給我一付耳機，免得惹出麻煩。</h3> <h3>"淮國舊"是我們這一代男人的好去處。每天清晨不少人排隊等候開門。門一開大家就蜂涌到柜臺，搶購海關(guān)罰沒的商品、甚至文革抄家運來的別人心儀家私。過了早市，"淮國舊"就恢復(fù)了平靜。柜臺里只有市民寄售的商品了。</h3> <h3>上海原中蘇友好大廈。</h3><h3>?詞：</h3><h3>陳家三兄弟，有幸來相聚。</h3> <h3>虹口公園。</h3><h3>題詞：</h3><h3>散發(fā)弄扁舟，橋下戲春水。</h3> <h3>沐浴陽光笑滿面，劃動雙槳追春光。</h3> <h3>多浪河里游過泳，虹口公園又劃船。</h3> <h3>（魯迅陵）</h3><h3>冷眉橫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h3> <h3>一支毛筆聞天下，滿腹才華博"月亮"。</h3> <h3>偉人不同草木腐，銅像應(yīng)爭日月輝。</h3> <h3>臨淵羨魚空徒勞，退而補網(wǎng)才牢靠。</h3> <h3>暗祝心堅如盤石，但愿身健似青棕。</h3> <h3>雙腳踩過火焰山，幾塊巖石不足攀。</h3> <h3>一路順風(fēng)到虹口，秋水盈盈菊嫵媚。</h3> <h3>步升視野寬，志高前程遠。</h3> <h3>我小弟。題詞：</h3><h3>不羨鵪鴣守藩籬，要效鳳凰絕云霓。</h3> <h3>寒門手足情，家貧一樣親。</h3> <h3>天水混一色，兄弟情更篤。</h3> <h3>吞吐難以抒胸臆，煙圈不能寄夙愿。（自從扎根農(nóng)場，我就學(xué)會了抽煙。在新疆抽的是老鄉(xiāng)種植的莫合煙；回上海就換成了劣質(zhì)的香煙。直至結(jié)婚后，我才戒了煙。）</h3> <h3>西郊公園。1964年清明，我和女友披著毛毛細雨、來此踏青，留下了難以抹去的回憶。四年后故地重游，物是人非。</h3><h3>觸景生情，傷感題詞：</h3><h3>天下知己最難覓，滿樹夏蟬合嘆息。</h3> <h3>《長相思》 </h3><h3>水悠悠，</h3><h3>云悠悠，</h3><h3>當年天鵝不回頭。</h3><h3>如今孤影留。</h3><h3>左也憂，</h3><h3>右也憂，</h3><h3>恰似空氣處處有。</h3><h3>除非凡骨朽！</h3> <h3>大弟請假渡江來，皮膚曬得比我黑。（大弟在崇明農(nóng)場干活。）</h3> <h3>我為兩位兄弟照相。題詞：</h3><h3>取鏡框內(nèi)兩兄弟，腦海復(fù)現(xiàn)她笑靨。</h3> <h3>《憶秦娥》（象宮）</h3><h3>多好景！</h3><h3>兩弟合影在這里。</h3><h3>在這里，</h3><h3>仿佛又見，</h3><h3>她的笑靨。</h3><h3>四年光陰已漏滴，</h3><h3>歸來驚聞變了心！</h3><h3>何處去覓，</h3><h3>花香鶯語！</h3> <h3>復(fù)興公園。長椅上分別是我、王競文和龔文龍。那年代都是黑白照片，我自己給照片上了色。我對復(fù)興公園的長椅有著不解的情結(jié)。因為……</h3> <h3>在暑假里，就是這條長椅上，我和昔日的女友常身披晨?、一塊看書摯談。當時晨練的退休工人就發(fā)議論了：公園里有"三死"：早上叫"怕死"，都是練功健身的老年人；中午叫"等死"，盡是喝茶聊天的下崗職工；晚上叫"尋死"，都是男貪女愛、不要命的年輕人。想不到現(xiàn)在早上也有人來"尋死"！其實，他們哪里知道：我和女友還不曾捅破那層"尋死"的窗戶紙呢！</h3> <h3>（無軌電車上）</h3><h3>文革捷報頻頻傳，上海四舊統(tǒng)統(tǒng)掃。</h3> <h3>（公交車上）</h3><h3>上下班高峰期間，切莫想拍照留念！</h3> <h3>不信？看這張老照片！</h3> <h3>（城隍廟九曲橋上湖心亭）</h3><h3>巧匠不用一鐵釘，竹亭照樣湖心立。</h3> <h3>小弟尚未出校門，大哥早成墾邊人。</h3> <h3>在探親期間，我專程拜訪了江禹一家。不久，江禹母親和胞弟又回訪了我家。我還陪同這母子游覽了城隍廟與豫園。</h3><h3>題詞：</h3><h3>可惜萬里隔江禹，合歡照中少一影。</h3> <h3>江禹錦心墨萬千，胞弟繡口文連篇。</h3> <h3>去年在江禹追悼會上，再次與其弟相見?；钪?，活著，我們不知不覺都老了，有的撒手就走了……這就是如夢的人生！</h3> <h3>南歌子</h3><h3>（豫園贊）</h3><h3>假山遮視野，</h3><h3>繡戶通奇景，</h3><h3>—似迷宮縮影。</h3><h3>誰不夸巧工，</h3><h3>運匠心！</h3> <h3>時光匆匆，好夢易醒。1968年9月7日，全國各地成立了革委會。新疆當然也在例。</h3> <h3>母親再也留不住我了。她單位放了話，叫她在家動員我返回新疆。啥時候我登上西行列車，啥時候她再來上班。里委里一些大媽也在我家樓下用喇叭筒喊話："全國一片紅啦！在上海當逍遙派，可恥！回新疆去抓革命、促生產(chǎn)，光榮！……"起先我以"家里窮買不起火車票"來搪塞。誰知街道里把免費車票送上了門。</h3> <h3>再見了，老西門！我再留戀故土，也擋不住來自各方面的壓力。再見了，這塊留有我兒時回憶的熱土！</h3> <h3>臨走前，我還去步吻了熟悉的街道和弄堂。</h3> <h3>再見了，市井百態(tài)的老城廂！六十年代末，老西門市民根本沒有?房和燃氣灶，做飯炒菜都要生煤球或煤餅爐子。街巷煙霧繚繞，也算是老城廂一道風(fēng)景線。</h3> <h3>再見了，熱氣蒸騰的老虎灶和悠揚久遠的鴿哨聲！那時，老西門復(fù)興東路口還有一家老虎灶，專門向居民提供開水，還可在店堂后面洗澡。老虎灶樓上有人還喂養(yǎng)了一群鴿子。放飛的鴿子在老城廂上空盤旋，悠揚的鴿哨聲時遠時近，經(jīng)久不衰。至今仍在我腦海里回蕩。</h3> <h3>（后記）1968年深秋，我重返新疆，回到了八團十一連。原指導(dǎo)員張世斌已被打倒，關(guān)進了牛棚。他托我捎來的上海特產(chǎn)，江禹勸我轉(zhuǎn)送給新上任的指導(dǎo)員，權(quán)且當作燒香拜佛。我不想失信，仍把東西送到了張家。結(jié)果，我又被劃為專政對象，鮮活的青春慘遭嚴寒的摧殘，經(jīng)歷了一年煉獄般的生活。但十一連忘年之交給了我活下去的信念。他們言傳身教，讓我明白了一個真諦：冬天已經(jīng)到來，春天還會遠嗎？！果然，一年后形勢稍有好轉(zhuǎn)，我被調(diào)出十一連，前往畜牧連去放羊。1971年林彪墜機死亡后，形勢逆轉(zhuǎn)，全國迎來了初春。十一連不少無辜的"老三"得到了平反。1975年春，我第三次回滬探親。十一連忘年交林森權(quán)也趕到了上海，由我陪同，游覽了這座國際大都市的老城廂和新地標。在國際飯店他還宴請了我，入夜與我留下了這張珍貴的照片。</h3> <h3>是的，我要感謝我曾用過的這些照相機。是它們，給我留下了五十年前的這些不可復(fù)制的老照片；是它們，鎖定了我年輕時稍縱即逝的美好瞬間；是它們，用青春祭的圖像慰藉了我的風(fēng)燭殘年……</h3>